裙摆如玉蝶般翩跹而过。
    钢笔在纸上沙沙地走动,一行细密的段落后,戛然而止。
    一团乌墨自笔尖晕开。
    陆语冰收拢视线,神态自若,撕下了一张废纸。室内响着轻薄纸张的撕裂声音,微妙的,气氛愈发安静。
    他听到她略微急促的呼吸。
    “都收拾好了”男人眼皮没抬。
    她极低嗯了一声,规矩极了。
    “等吃完饭,我让小张送你回去。”
    烟波般的眸子游离着光,她嗓音柔细,“你不送我回去吗”
    秋日的黄昏为窗户镀上了一层光影,投落到她的裙边,金灿灿地簇着纤细的脚腕。
    男人握笔的指尖微顿。
    他再度撩开了眼皮,将一份极致的女色纳入眼底。旗袍盛装的美丽过于招摇,竟压下了周遭的一切色彩。
    这件乳白色的绣花旗袍是他挑给新嫁娘的见面礼,临水照花的纹路,素净而雅致,并不适合喜庆的婚宴场合,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她穿过,因为实在是太合身了。
    旗袍的每一寸的裁剪恰到好处,仿佛是被男人拥在怀里,在耳鬓厮磨之间,亲手丈量了袅娜腰肢的尺寸。可是送出旗袍的人,不是新娘的丈夫,也不是亲密的友人,而是只见过一面的公公。
    “我为什么要送你回去”男人反问。
    她好一会儿没说话,菱唇微咬,饱满水润的嫣红压出深痕。
    氛围无形变得焦灼。
    “刺啦”
    笔锋几欲划破薄薄的纸张。
    突然之间,钢笔啪的一声合上帽盖,紧接着是椅子被挪开的咯吱声响。
    当男人离开了座椅,高大瘦长的身形瞬间显露,如同初露峥嵘的冰山一角,携着骇人声势,令原本宽阔的空间逼仄起来。他脱了外套,上身是一件普通的白色衬衣,隐约显出厚实的肌肉轮廓,扣子没有一枚是绷开的,整整齐齐,扣得严丝合缝,做派严谨而考究。
    或许总裁爸爸有重度强迫症。琳琅想道。
    他走到琳琅面前,视线也从刚才的平视变成了俯视,迫使她不得不仰起脸与他对话。
    “我以为你会送我回去的。”她慢半拍回应。
    “你以为”男人喉咙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我记得,你之前是很怕我的。怎么了,我就陪了一回床,你就断定我是好人,不怕我了”粗砺的指腹近乎轻挑擦过了她的下巴,他含糊着掠过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口红的功课做的不错。”低调复古的唇色,令他想到了瓷器上的胭脂美人,流转着传世的风韵。
    品鉴者的散漫似乎让瓷器般美人难以忍受,她无意地后退一步,耳垂上的珍珠晃出粲然的珠光。
    陆语冰站着没动,声线略微沙哑,“不是来引诱我的吗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他克制了侵略的目光,即使如此,他的强势依然如影随形,让人无法摆脱。
    “我没有”她慌乱反驳,“我就是来问、问你”
    男人背脊挺拔,如同松柏,口吻却不怎么正直,惯有的淡漠中含着几分色气,“精心打扮出现在我面前,擦着蜜一样甜的口红,只是想让我送你回家嗯”
    她咬着唇没说话,像是一个做错事等待老师批评的小孩子。
    天真的美丽,有人向往,有人却想要摧毁。
    陆父转了身,轻描淡写地说,“我很忙,没空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如果你是想要欲擒故纵,可以出门左转了。”他用残忍的、不留情面的话,粉碎一个女孩的骄傲与自尊。
    更确切的来说,他给她机会。
    最后的逃离机会。
    他欣赏美丽,却没有收藏古董的习惯,因为古董是死物,它们的珍贵仅在于记录历史一刹那的光耀。对于一心向前的人来说,古董是过去,没有任何的珍藏价值。
    然而活物却不同。
    收藏家可以亲自拥有她的鲜活生命。
    一只手牵住了他的衣角。
    “我想我想求您一件事。”
    陆语冰侧过脸,猎人般的幽深瞳孔吓得琳琅再度后退,只是这一次她的腰肢被人捞住了,柔软小腹紧密抵着。
    她双手按着他的胸膛,惊慌失措。
    馥郁的香气迷失在滚烫的皮肤里。
    陆语冰扶着她的背,手指不紧不慢地摩挲过琳琅颈间的珍珠项链,同她私密耳语,“这项链你是怎么得到的”
    她呆滞了下,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这上面来了。
    男人威势极强,她没有犹豫多久,乖乖回答,“是我外祖母留下的。”
    “你外祖母一定很爱你。”
    陆语冰见她笑了,发自内心,笑容烂漫,似破冰的春光,“嗯,外祖母她最疼我了。”
    他也笑了,“那是你的外祖母,她疼你是人之常情。可是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商人,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除非交换,我不会免费赠予你任何东西。那么,现在,小女巫,你告诉我,你求我,准备用什么来换呢”
    怀中的人逐渐僵硬,他装作不知,微凉的唇瓣贴着她挽发的耳朵,像是亲吻着耳坠的珠子。
    “我不缺权势,也不缺钱,更不缺趁火打劫的贪婪。”
    “那么我呢”
    她忍耐着猎人的蛮横狩猎,鼓起勇气,目光直视着他。
    陆语冰喉结微动,片刻,他轻微勾了勾嘴角,“我不得不承认,你们女性在某种直觉上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你知道我对你动心,所以才笃定我不会拒绝吗”
    他直白的话语让女孩儿面泛桃花,美不胜收。
    琳琅努力佯装镇定,“那、那你,啊”
    高跟鞋发出清脆又忙乱的响声,她被男人用力抵在身后的红门上。
    冰凉的手指探入脖颈,他慢条斯理解开旗袍的鲜红盘扣,“听说这种扣结叫琵琶扣唔,抱歉,我记不太清了,不过,很适合你。”温热的气息萦绕着她的脸,“我不知道,你的琵琶骨,是否如扣子这般,一样的瑰丽迷人呢”
    他眼带笑意。
    “笃笃笃”
    琳琅后背似乎发生了震动。
    “老公,可以吃饭了。”
    门外的陆母刻意放柔了声音,生怕惊扰丈夫的工作。
    男人浑然不觉,埋首进食。
    琳琅的眼睛缓缓睁开一线,她按着门的手指轻轻移到了把手边,触摸到冰冷的金属质感。
    她正欲拉动门柄。
    “唔”
    男人啃噬住她脖颈的血管,痛得她抽搐了片刻。
    回神的时候,她的双手已经被迫举高到头顶,教科书般的囚禁姿势。
    琳琅对上了总裁爸爸清亮幽黑的眼,哪有方才的意乱情迷。
    “捉奸记,好玩吗”他俯下身,笑容戏谑,早已看穿了小女孩的把戏。
    她难堪地蜷缩脖子。
    低头的瞬间,陆语冰瞧见天鹅颈后的一小簇绒毛,纤弱得不可思议。
    陆母敲了半天,没有人回应,她有些纳闷,难道是累得睡着了
    她试探性握住了门柄,往下一转。
    “咔嚓。”
    开了
    陆母露出一个笑容,准备用最得体优雅的姿态面对她的丈夫。
    “嘭”
    下一刻,房门被人从里面大力摔上,差点没撞歪女人的鼻子。
    随之落下的清脆一声,是房门里面反锁的声音。
    陆母呆了。
    不会错的。
    她见到了一截白色飘逸的裙摆。
    “开门开门啊”
    妇人醒悟过来,疯狂捶打着木门,咚咚的声音引得楼下的陆宝灵疑惑不已。
    “妈妈你怎么了”
    禁门之内,游走着危险的暧昧。
    他捏着她的耳珠,眉直如剑,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弥漫着一股儿血腥味。
    “小女巫,还接着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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