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班主任的努力下,“教育”一事儿总算一波三折地得以推进。金银大致听明白了,满椿的成绩一直保持得不错,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前十,有时候甚至能进前五。育良小学不是特别好的学校,每年也就十来二十个学生能进一中,满椿这样的得算在“重点培养”的名单里。
“但这孩子吧,有点儿顽皮过头了。”班主任尽量拣着委婉的说法,以防金银突然“暴起”,“你也知道,要进一中不只是看成绩的,要是太那什么劣迹斑斑,估计挺悬。”
满椿原本无动于衷地杵一边儿,听到这句话心头一跳,倏地抬起头。
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也就是说,即使他成绩再好,因为打架那些破事儿,也有可能没办法和瑛子读一个学校。满椿咬了咬牙,自进办公室以来,第一次生出悔恨之心。
操,早知道就收敛点儿,不那么无法无天了。
初长成少年的满椿还没意识到,要说什么能让他有所顾忌的,大概只有一个落瑛了。
从办公室出来,下楼时,金银忽然问“那个一中,就是初中和高中合在一起的重点中学吧”
满椿的心微微一颤,立马捏了捏手指,故作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心里却涌上一点儿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隐秘期待。
“那挺好。”金银难得心平气和对他说话,“你那个老师刚才说了,那间学校不要钱,你考上了能省六年学费。”
满椿提起的心瞬间“哗啦”摔了回去,砸了个稀巴烂,震得他胸口阵阵钝疼,随后泛起无穷无尽的酸苦。
如同层层叠叠的涟漪,动静不大,只是一时间散不干净。
满椿默然垂眼,毫不留情地无声嘲笑了自己“想什么呢傻逼。”
随着年龄增长,满椿在家挨打的次数不再像小时候那么频繁,挨骂却依然是常事儿大概是他长高了,打起来不那么顺手,金银也会对他的体型有所顾忌,但这不妨碍骂。
除夕夜,丁一和金银像往年一样带上丁咚到外面吃饭,满椿照例自己从冰箱里找出点儿冷饭冷菜热着吃。保鲜膜还没撕开,门铃就响了。
落瑛笑吟吟地站在门外,少年人身材纤长,已经能看出些许“俊雅”的味道。满椿惊喜地睁大眼睛“瑛子”
“除夕快乐”落瑛飞快地抱了他一下,大概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唔,我看到你继父和妈妈出门了,还有弟弟我爸妈和小樱也出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家。”
“为什么啊”满椿傻乎乎地问,“叔叔阿姨也不带你去玩儿吗”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个“也”字有什么深意,跟着红了脸“那个我准备吃饭,你吃晚饭了吗”
落瑛顽皮地一眨眼,不想让小椿尴尬,轻快地将话题带过去“我想找你玩儿,骗爸爸妈妈说有点儿不舒服唔,你吃什么呀”
进屋看到满椿所谓的“晚餐”,落瑛立马皱起眉“今天是除夕,过年呢,你怎么能这么吃”
不然能怎么办满椿局促不安地傻站着,没敢吭声。
几分钟后,满椿第一次走进落瑛家门,吃到了从小到大最丰盛的一顿除夕晚餐。
“我不会做饭,只有这些,平时我和小樱都吃的,爸爸妈妈说很营养很卫生,不是垃圾食品。”落瑛笨拙地在厨房里忙碌着,“小椿,你要喝牛奶还是麦片”
这两样满椿都不怎么常喝,轻声说“都行。”
“那就都喝吧。”落瑛愉快地帮他决定,“要是你喝不完交给我好了。”
“嗯。”
满椿弯起眼睛,轻轻笑了,胳膊放松地搭在饭桌上。原来除夕可以这样过,晚餐还可以这样吃,这一刻他内心的温暖无以复加,几乎满溢。
多年来在除夕夜里独自吃着冷冰冰的饭菜这份记忆顷刻间被颠覆,换成了他最喜欢的少年在灯光下为他忙碌,双眼清亮,笑容明朗。
他终于明白“佳节”二字的含义,也明白为什么书上说“要和重要的人一起过”原来“新春”和“残冬”的区别,只在那一个心上人。
哪怕有千般酸涩、万般苦楚,种种不幸只要遇到些微幸福,就会刹那间烟消云散,再不记仇。
“瑛子,”满椿轻轻地说,“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落瑛端着热牛奶走出来,笑嘻嘻地往他面前一凑“我知道啊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满椿噗嗤笑了,在他额头上拍了一下。落瑛朝后一闪,看着满椿明亮的笑脸,只觉得整颗心都是满的。
他存在的意义肯定不在妈妈的嫌弃里,也不在枯燥乏味的学习上,只有和小椿在一起,他特别特别特别快乐。
他喜欢小椿。
干自己喜欢的事儿就是有意义的小椿是他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