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攻办事儿风格一贯雷厉风行,约了第二天下班的时间,就和程慎一起去了他朋友工作室。

    “我是挺喜欢他的,但是我没打算和他谈恋爱。”陈攻这么说的。

    程慎想得简单“可是郑监不直啊陈哥你条件也不错,你想追的话一定有戏还是说他已经有了对象”

    “他没有。”

    程式解题思路“没有就追啊你不追他你纹个和他一样的纹身干吗”

    陈攻被程慎这么一句话问得愣了,想不到答案,于是也没再回答这个耿直小年轻。

    躺在那儿,听着纹身机嗞嗞作响,感受着小腹上微小细密的疼痛感,陈攻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有一部电影,忘记叫什么了,陈攻只记得里面一个小配角是个脑袋不灵光的小流氓,他情路坎坷,却一路热忱。每爱上一个姑娘,他就要把人家的名字纹在后背上;以至于纹身师每次都要努力地为他设计新图案,好让后一个盖住前一个。

    笑点设计在于那个小流氓的情路实在不顺,换过了七八遭情人,后背上的名字已经变得硕大。

    那个特写画面引得满场哄笑,陈攻也跟着笑陈攻是嘲笑。

    少年时爱得热烈又笨拙,总觉得浪漫就是“把你印在我的灵魂里”。可也就是因为笨拙,所以失恋的代价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又心酸,陈攻又觉得他跟自已一样,活该。

    有几个关头上,陈攻也很抵抗不了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声音大概是折光读者们穿透次元的呐喊声有股冲动,想去和郑一说在一起吧

    可这种冲动往往萌发得唐突,结束得也迅速。

    部门里的小姑娘背地里给陈攻贴标签禁欲系总监,陈攻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一笑了之。

    在暗无天日的水泥森林里穿梭生存,谁没曾被孤独追杀到逼仄的角落谁没曾因恐惧而滋生出一丝欲求和期待

    所谓的“禁欲”不是天生的,只不过是被人生的失败,生生削磨成了眼神淡漠的事故之人。

    后来肖恩每每敲开陈攻家的门,陈攻敞开襟衫藏起情绪接纳他,也都是因为“惯了”。

    没亲身走过一场,实在太难理解这种感觉你曾怀揣期待,与他两厢磨合了那么久长哪怕最后分开时只剩下了恨,可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懂你的人了。

    偶尔有天光从窗框罅隙间透进暗室里来的日子,你起了一丝心潮,你告诉自己走出去,去找一个新的人。拉开门扇时你又会不合时宜地想前一段里漫长的磨合,又会生疼你不知道迈出门去再相遇一个人、再放任自己削磨一次自己值不值得,你只记得上一段留给你的恐惧感,只记得当初你为了与他契合而挥刀锉向自己的棱角,只记得那每一寸力道如今都还清晰可辨。

    一场失败的爱会摧垮你大半个自尊。

    你不知道下一场,会不会摧垮你整个人。

    那个电影近尾声时,纹身师不肯再服务,他对小流氓说“是时候该爱一下你自己了。”

    小流氓愣了好久,最后答应了纹身师“纹成你自己的名字”的提议。

    最后一次纹身,最大,最疼,所以小流氓趴在那里哭得泣不成声。

    从那之后,流氓不再年少;还在情场里游走,却再也不曾见过他的热忱。

    姚嘉人有次对陈攻说“和什么样的人相处,就要化身为与他同一般的样子就像镜子,要把所有光线都反射回去。”

    陈攻也深谙这个道理郑一不认真,那自己也不能认真。

    戴上“只是玩玩”的面具,陈攻放肆地对郑一既能有所回馈,也能有所索取你纨绔,那么我渣男;你有“危险警告”,那么我也有“狩猎禁区”你我终归是势均力敌,战力资源彼此对等。

    即使哪天你手机里又响起一条“酒店已经开好了”的语音消息,我也可以点头,轻松地对你说“玩儿去呗,和我没关系。”

    如此,便给自己不明所以的纹身行为找到理论根据,陈攻心里舒服多了。

    敷好了药贴了一层保鲜膜,听纹身师交代完注意事项,完事儿。

    纹身是创伤,会先结痂,之后再慢慢脱落。其间不能用手扣,有感染的风险,还会影响最后的着色和成型。

    不巧的是陈攻小腹从肚脐底下衍生下去天生长有一溜虽不浓但也不算淡的毛。为了纹身陈攻专门给剃掉了,可前两天还好,第三天毛发重新生长回来一些细密的小毛茬的时候,才把陈攻刺挠得求死不得

    知道这是自己一时上头的决定,和人家郑一没关系。可情绪成本还是克制不住让郑一承担了去近几日来总是凶着一张脸对待他。

    郑一如今倒不和陈攻作对了,还大大方方地卖着笑脸端茶倒水哄陈攻。

    部门里有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忍不住八卦“改天换地了啊郑监你这是赎罪呢以前都见你欺负陈副监,现在这是怎么了”

    “哪儿能啊”郑一乐呵着回答“这叫体恤部下我让着他,才能让他给我埋头苦干你小孩子你不懂,这叫驭人之术。”

    小孩儿们笑成一团,揪着郑一的话,聚在一起拓展着“埋头苦干”的词义叽叽喳喳。

    郑一见陈攻被讨论得一脸通红,才转头哄散他们“少看点儿垃圾文学”

    等待结痂脱落的这几天陈攻谨慎,没怎么纵容郑一死皮赖脸的“游戏请求”偶尔几次被郑一堵在自己车里,陈攻也都点到为止,没准他过线。

    这天郑一想玩儿更多点,陈攻“守身如玉”,紧紧按着衣角不给他机会。

    郑一老大个头一男人,当场撒起娇闹气别扭来“我又不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儿,可是亲一下都不给你这就算只愿意跟我当个玩伴,你也不合格”

    陈攻不是不愿意给,却自己也后知后觉地发了愁这个感叹号纹得咋看都像一种比言语来得更深刻的表白。

    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郑一,陈攻摸出烟来打算舒压。这个关头上火机却打不着了,伸手问郑一要“借我个火。”

    郑一还在别扭“不给抽不着活该憋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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