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得早,偷懒睡觉没被发现。

    李夕月吐吐舌头,赶紧一骨碌起来。八月天亮得还挺早,她轻轻把颖贵人今日要穿的衣服整理好,燃了一炉篆香,候到卯正时去床边唤醒了颖贵人这是她当嫔妃的第一个早晨请安,当然不能怠慢。

    睡眠不足的颖贵人眼泡红肿,一脸“被头风”的模样,不吭声坐起来,闭着眼任几个宫女给她穿戴。

    梳妆的时候颖贵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概是不满意得很,锁着眉头看看衣衫“这藕紫色的领口不绣点花,真是过于素淡了。你们几个挑点花样子给我过目。”

    又斜了眼睛从镜子里看后头捧着梳头油的李夕月“昨晚上你值夜,听见什么了”

    李夕月心里一个打鼓,忖度着说听见她哭了吧,说不定戳着她的痛处;说没听见吧,万一她又要问责

    心一横装傻说“啊,没听见什么呀。”

    颖贵人冷笑道“哼,我就知道你打马虎眼儿”

    李夕月抽了一口凉气。

    好在颖贵人发作了一句就罢了。最后掠了掠鬓,在颊上又补了点胭脂,才摇摇摆摆坐肩辇去慈宁宫请安去了。

    值夜的宫女白天是可以补觉的,于是李夕月又睡了一个上午。

    醒过来,颖贵人已经睡午觉去了,除了伺候在屋子里的那个宫女之外,其他两个正在比花样子。

    一个说,藕紫色搭玫瑰艳丽,一个说,藕紫色配紫藤才和谐。争执不下。

    李夕月揉揉眼睛,起身披了外头衣裳,然后说“配玫瑰太俗气,配紫藤又太不醒目,喏”她指了指花样子的画册“柔粉色的连枝荷花,配着不同绿色调的浮萍,既大方又俏丽。”

    但颖贵人起身后,选择了在藕紫色衣服上绣红艳艳的玫瑰花。

    李夕月是奴才,自然不好置喙。包衣人家的姑娘,在家虽受娇宠,但基本的女红和烹饪都是会的。李夕月和几个宫女儿配好了丝线,听见里面吩咐再伺候颖贵人梳妆,赶紧地丢下手中的针线簸箩,进屋子里打水、递胰子,又调好水粉,开好胭脂盒,磨好了眉黛,搁好眉笔,全套伺候起来。

    颖贵人脸色一直不大好看,但对这次梳妆下了十足的功夫胭脂在唇上点得不匀,就擦掉重新点了十余次;眉毛更是反反复复画,好容易画出一弯新月般的细眉。

    颖贵人呵斥那伺候梳妆的宫人“若是在我自己家里,如此笨拙,就该打一顿撵到下房去洗衣扫地了真真是你们瞧着我性儿好,就蹬鼻子上脸了是么”

    那个宫女并不是这批选进来的新人,饶是这样,也被骂得眼泪含在眼眶里不敢落下。

    而颖贵人又骂“你做这副死脸给谁看”

    大家都不得不浮现出难看的假笑来。

    颖贵人挑剔的原委也不难猜午后要到畅音阁陪太后听戏,皇帝与大臣祭月结束之后,也要来尽尽孝道,陪着太后一起听戏用膳。这是颖贵人第二次在皇帝面前露脸第一次是选秀的时候能不能尽快侍寝,能不能得到皇帝的宠爱就在此一举,她当然不能不尽心梳妆,以期获得皇帝的青眼。

    一个细节都不能马虎,打扮好自己,还得打扮自己带去的侍女,不能让宫女杵在那儿时像小蠢鸡子似的,丢主子的份儿。

    颖贵人眼眸一扫,指了指夕月和另一个叫花蕊的年轻新宫人“你们俩收拾利索了,跟着我走。还有两个一个在慈宁门外候着传话,一个在屋子里候着。”

    夕月和花蕊打仗似的回屋子捯饬自己。

    宫女打扮得简单朴素,但要清爽利落才是上佳,乌油油的长辫子牢牢地绑上红绒绳儿,刘海梳得清爽光洁,脸上薄薄地敷层粉,节日里也许稍微拍点浅淡的胭脂,抹一抹唇。衣衫是新做的,一个褶子都不能有。

    那被颖贵人挑剔的大宫女进门催促,看了看她们俩还穿着簇新的鞋,不由提醒“换双旧鞋吧。陪太后听戏,皇后和各宫的主子先立规矩,之后还能有赐座;当宫女的则从头站到尾,葱管笔直地不许动,几个时辰下来管叫你们浑身都抽干了似的。旧鞋子好歹合脚,不至于站得脚疼。”

    原来还有这道理。

    两个人忙不迭地去换鞋。

    花蕊问“万岁爷去吗”

    大宫女叫润格的,横了花蕊一眼“去,就看上你了”

    她冷笑一声“都以为先帝宠幸圣母皇太后可以不断翻版省省吧,开国至今只此一例”

    说得花蕊满脸通红,忸怩着说“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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