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楼传来女子的惊叫。
    火烛随着灌入屋内的夜风跳动摇摆了一瞬, 除了两个刀剑磕在一起的年轻人, 屋内无人作声。
    更快的,门外的官差大喊着“大人, 生了何事”一队人马提着佩刀冲进了门。
    展昭头也不抬,抬腿勾住那落在桌上的窗子, 稍稍一起劲。
    被他拆下的笨重木窗眨眼间在他脚下好似羽毛横飞而去,直扑那外头闯进来的一队,将他们拦在门外。那一腿横扫显然是灌足了内劲, 烟尘散去,七零八落呜呼哀哉不绝于耳,一个个都受了点轻伤。而细雨楼窗下更是众人闻声而来, 渐渐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和江湖人,连对面茶楼的说书也停了, 一个个翘首以待今夜这出意料之外的大戏。
    “白五爷这是何意”白玉堂提着巨阙, 拦下了展昭几乎要落在吕文茂脖子上的刀, 将展昭逼回窗檐, 才慢条斯理地发问。只是目光在晦涩不明处飞快地扫过了地上那个年轻人的尸首。
    确是庞昱的面容。
    无声无息, 瞧着那插心口的短刀染着干了的血迹,也是凉透了。
    “却要问你们这知州大人何意。”展昭神色肃然,墨一般黑的眸子像是沉着杀伐血色的阴霾,往日温润的眉眼唇角敛去天生的三分笑意,竟也冷硬无常起来。他又着一身白衣, 提着漆黑长刀, 立于窗上, 给那沉静柔和的气质添了几许疏冷,浑身磅礴的气势,似海似空,尤为骇人。
    “听闻你们官府中人已经查明此案与白某随侍无关,证得他清白之身。”展昭错开白玉堂的眼睛,目光落在那瘫坐在地、满身肥肉仿佛一张下了锅化开的圆子的吕知州身上。
    那吕文茂在发觉眼前是一具凉透的尸首后,竟是比一旁的女子还要胆小,浑身哆嗦起来,一步一挪地想要后退,又被展昭的目光钉在原地。
    “原是用他一条命换的清白不成”
    四下一时静谧,展昭虽未有高声,但平稳沉着的声线更令人不容避退。
    他不知是望着吕文茂那满头大汗的面容,还是望着毫无声息、倒在地上那年轻人,声音仿佛更轻了一些,也更清楚地落入在场众人耳中,毫无笑意,“无怪乎这官府放人还要白某亲自前去接人,原是去收尸之意。”
    “吕知州莫不是瞧白某区区草莽,不必官府中人位高权重,委实可欺”
    “”
    众人心神一跳。
    白玉堂仍拎着巨阙收敛心神、不动声色。
    “这这这、这”吕文茂像是惊了魂,红烧猪头彻底醒了酒,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可是生了什么误会”白玉堂搁下了眉梢上的疑惑与错愕,帮吕文茂接下了这句话。
    “误会”展昭便侧头又与白玉堂对了一眼。
    灯火明暗处,无声无息。
    “不错、不错是、是误、误会”吕文茂连连点头,仿佛惶恐非常。
    “人死在你们官府,误会从何而来”展昭问,手中长刀似要一起一落地变招。
    “人死在官府,也未必是官府中人动的手。”白玉堂一边接招,一边懒懒散散地说,分明是温声细语,十足的好脾性模样,又隐隐透出几分疏狂无赖作风,“白五爷可万不能冤枉了好人。”
    刀剑相错处尽是火星四溅,二人在这窗边换招,看的人又是心惊胆战又是眼花缭乱。
    兵刃交接,展昭盯着白玉堂的面容又落下一句,“展大人果真要护得这草菅人命的狗官”眉宇不带半分冷锐寒煞,偏偏能逼得人心神大乱,“可莫说白某随侍区区奴籍贱民,算不得一条人命。”
    啧,这可是白五爷独有的嚣张气焰。
    白玉堂心里生出几分好笑,可眉梢不动、神色端正,“尚未查明真相,如何能乱扣帽子。”他说着扫了一眼那庞昱的尸首,“白兄这随侍遭人一刀毙命,别无挣扎外伤,分明是习武之人所为。可说不准是哪个江湖人为恶作乱,栽赃嫁祸。”
    “展大人的意思是白某故意上门挑事,贼喊捉贼”展昭不动声色地反问。
    “怎么会。”白玉堂挑起尾音,不冷不热的声线在今夜格外温文尔雅,仿佛真心实意地恭维道,“江湖皆知白五爷爱憎分明、嫉恶如仇,向来是个明理之人,断然做不出栽赃嫁祸的把戏。展某不过心忧白兄中了奸人挑拨离间之计。”
    屋内清醒之人却觉得二人目不相对,言辞如刀。
    展昭仍是绷着面容,“展大人不必花言巧语,白某这随侍死于官府,无论谁人所为,官府责无旁贷。”
    白玉堂不急不恼,仍是温声周旋道“白兄所言不错,不若将今日所见详细告之,待官府勘明真相,还白兄这随侍一个公道。”言罢,他又侧头看了一眼搂着一身肥肉不敢作声的吕知州,笑语盈盈,“吕知州意下如何”
    “自、自当听从展、展大人安排。”吕文茂好半晌才捋直了舌头。
    展昭平静地望向吕文茂,像是在审视这个满身肥肉的大胖子知州。
    那黑眸里不见血色,吕文茂却觉得背脊发凉,“本、本官,确实不知出了何事,这本官为了给展大人接风,早早离了府衙,也分明是安排了人料理此事,将那小厮平安送还”他一边说还一边擦满头的汗,比起前一刻觥筹交错时巧言令色的模样,又更似白玉堂昨日在张府屋脊上所见的怂胆驴知州。
    白玉堂一挑眉,听出吕文茂言下之意,开口问展昭“不知那料理此事的官差何在今夜之事他可瞧见了怎就白兄独自前来”
    展昭似是无言,半晌才道“尚在府衙。”
    白玉堂仿佛察觉了个中端倪,眯起眼笑问“不若请他来一言”
    “他不过一个受人差遣的走卒,焉知真相”展昭却说,目光也一动不动地落在吕文茂身上,“白某看来,欲知此事,还得问问如今渝州府衙的主子。是蒙受冤情还是暗中操纵,白某一问方知。”
    吕文茂满身肥肉颤了颤,听出展昭话中严刑逼供之意,登时就瞪大了眼,高声道“昨、昨日我侄儿也遭歹人所害,莫非莫非”未尽之言,在场诸位皆是通明。
    庞昱正是牵扯到轰地门少主一案,与秦苏苏有关的第三人。
    吕文茂亲侄儿同是受害之人,这庞昱被人一刀毙命,怎么也不该怪罪到他这不在府衙的知州头上。
    展昭眸光微闪,似乎也为知州侄子被人所杀意外,“知州大人好一张巧嘴。”但他开口时仍是不为所动,仿佛定要将此事算到这脑满肥肠的知州头上。
    白玉堂也呵了口气,“白五爷果真是不将官府中人放在眼里。”
    几乎是话音刚落,展昭且先提刀逼向了吕文茂,烛火跳动,白玉堂手中巨阙又折转迎了上来。分明只是咫尺弹丸之地,二人身影晃动只有刀光剑影、气势如虹,过招之快令人发指,直看得跌坐地板的人心神乱跳,经不住地僵直后退,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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