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 你既向往快刀烈酒、快意恩仇的江湖,可知在世为侠,须应学得什么”
    “可是飞檐走壁、高强武艺”
    “轻狂。”
    “昭儿错了”
    展昭将剑鞘甩了出去,击中了人, 目光微抬,身影晃了一下,犹似游龙惊鸿, 轻灵如燕;在众人的目光看来,他的动作实在简单,一横一竖一挺一撩,剑招平平无奇、毫无花哨, 却听黑沉古剑发出凶兽般的轻吟, 高山重海崛天而来,避无可避。
    “错了,侠客须学得心怀慈悲。”
    虽手掌杀伐、握利刃, 当怜悯世人疾苦, 仁义为先,人命皆重莫当儿戏,不可忘了本心, 空造杀孽。此方为侠,反之, 为贼。
    漫天火光烧成血光。
    他原且要往前杀出一条血路时, 只是将前来抵挡的人或伤或杀, 细细算来, 这一路也不过几十人罢了。
    可这一剑所过处,眨眼须臾,数十人俱是抹开要害,俱是命断无声。
    纵是这些瞧着不怕死、听令拼命围来的灰衣教徒这一刻也心胆俱裂,知晓死这一字临头而来的恐惧。
    展昭仿佛不曾察觉那些人的目光何等仇怨、何等惧怕,微沉的目光一扫,却闻奇声。灰衣教徒纷纷抬头,登时目光大骇,墙上一整排的火把木棍不知何时被剑气削断,咔哒一声滑下,横斜倒落在众人头顶。他们又想起之前,也是火把掉落,可这一剑去,远比之前更可怕,往前往后的一整条走道,剑气纵横之处,火把全数掉落。
    前头的人往后退,后头的人往前挤,火烧在人头上、身上,躲不开也逃不掉,滚滚浓烟起。
    走道上漫开了浓重的血腥气,也留下了排排列的尸首,一时之间火光剑影、血溅尸横,惨叫不绝,阿鼻地狱。
    展昭那墨一般漆黑、可映满天星空的双眸仿佛被血色染红,深潭般一望不见底,却又偏偏明彻通亮,可知心神清明。他站在那密室门前,目光淡扫走道上的众多灰衣教徒,但十分认真,仿佛要将这围在走廊的数百上千张面目一一记下。那不是地狱爬到人间的煞神阎王、嗜血修罗,那是慈悲为怀的神佛甘入地狱,以战止戈、以杀阻恶、以身还孽。
    “白夫人。”展昭唤了一声沈嫮。
    他原先从沈嫮口中得知丁月华在此,并早在两月前就潜入桃木教,又在今日被抓一事时尚未多想。只是隐隐担忧丁月华被抓已有两个多时辰,倘使桃木教的教主怒不可遏直接将她杀害别说他们二人,便是白玉堂急急追去,也只怕连尸首都寻不见。展昭见沈嫮虽面色冷淡,实则眼中半是悔半是惧,到底没有多言。
    他又不是傻子,即便早先不知沈嫮与丁月华有何交情,如今也瞧出丁月华会潜入桃木教与沈嫮脱不了干系。
    此事又可见他猜许不假,前头虽有指向沈嫮的种种怀疑,但她终究没有害白玉堂之心。非但没有,且许是对白玉堂十分关心,瞧着冷心冷情,对白玉堂看重想是比之。
    展昭遂安下心来。
    随后展昭开了水牢大门,与沈嫮一并寻见了丁月华可谓是大幸之事,展昭却另生疑虑。瞧丁月华被关押在水牢之中,不像是这桃木教人因她奸细的身份怒而折磨凌辱于她。她身上鞭伤甚重,行罚之人却好似在她命绝之前的一口气又停了手,将她收押于此,给她些许喘息。展昭难说这桃木教的人到底是想要留着丁月华的命来几番折辱,以泄心头之恨,还是想要拷问她。
    她潜入桃木教多半是沈嫮,此事展昭猜得到,桃木教的人却未必猜得到。
    既然丁月华来历不明,少不得严刑逼供、细细拷问于她,弄明白教中可有其他细作。展昭不知桃木教中人是否得手,但他猜她如今尚活着,伤势虽重,乍一见还有心神尚且平静,并无崩溃之相,想必她是硬扛下了。展昭不由赞叹丁月华却称得上女中豪杰,同时,他便隐隐有了不祥预感。他想起吴家三具尸首被拖来山上,只为引他上山,设下种种圈套将其诱杀。
    桃木教的教主深谙侠士之道。
    否则又如何会认定三具与他并不相干的尸首,能将他引来桃山。
    既是如此
    展昭一步步登前,早前落地的剑鞘被他脚下一勾,飞入左手。
    这教主拷问之时,缘何不以这十几个送饭妇人的性命威胁丁月华她非是做不出这种事,也对江湖人硬气的秉性、及软肋所在瞧的明白。
    除非,教主在拷问之前,为泄愤就早早将十几个引入奸细的送饭妇人杀害。
    不想丁月华遭了如此严刑拷打,硬是半句话也不说,此时才想用她们的性命威胁却是晚了。此时丁月华为应付教主已是心神俱疲哪里还有空细想,白玉堂既然不是去救这些妇人了,只怕也是不知。
    展昭眼中闪烁,弄不明白为何那教主分明心思歹毒狡诈,趁丁月华不知此事哄骗未必不可,那些尸首尚在此地,主动权也握在教主手中莫非教主不想叫丁月华知晓那些送饭妇人已经被杀这么想好似也不太对。且如今也说不准那些送饭妇人到底是何时被杀,总归是在今日这三个时辰内。此外桃木教手中应是有添了樱粟的五石散,他们能给城中百姓下此等含瘾剧毒,用以折磨拷问丁月华未必不可。缘何不用
    展昭心中重重疑虑未解,这会儿也顾不上细想,只能丢下那些可怜的断头妇人尸首,闯出这龙潭虎穴。
    沈嫮亦是果决,见室内一个活口不留,虽是错愕惊痛,也知回天无力,带着丁月华紧跟上展昭。
    此事,若叫月华知晓,该是何等痛苦
    沈嫮绷紧了牙,目光狠戾竟与白玉堂那玉面修罗的模样有了几分相似。
    他们不在犹疑,有意一口气突出重围。
    然而这条走道上的浓烟火光之中,二人忽的停了脚步,对视了一眼。
    有什么不对。
    不过一条走道被展昭引火,怎会片刻间四处皆是浓烟滚滚
    展昭与沈嫮的眼睛俱是被浓烟熏的难受异常,也忍不住去掩住口鼻。不知想到了什么,二人俱是神色一变,这烟不是他们所为。
    桃木教第七层的后山腰出口处,身着粉衣的女子冷然地站在一侧。而十几个灰衣教徒正堵在通道处,通道口的机关被关了大半,只留了让人蹲趴才能通过的一道口子,而这道口子前堆放着众多树枝、草木。熊熊大火燃烧而起,灰衣教徒一半还在继续添柴生火,一半手举着巨大的蒲扇往里头扇风,将柴木烧起的浓烟不断地推进山城第一层。
    里头传来痛苦呛咳,那不是展昭三人,而是仍旧在里头围堵三人的灰衣教徒。
    他们嘶哑地大吼大叫,从浓烟那头往这边跑,却被关了大半的门和堆起的柴木火堆拦住、被滚滚浓烟呛得或昏厥或死去。
    站在一侧的粉衣女教主面色冷酷,眸中映着火光,一动不动好似半点不觉那些呼救的人是被她派进去围堵展昭的手下,甚至她仿佛一点儿也听不到这些人的痛苦哀嚎、诅咒叫骂。
    她的无情让人头皮发麻、浑身颤栗。
    在外头的灰衣教徒无人敢与女教主的平淡目光对上,生怕那目光里含着吃人的冷血,口中吐出叫他们一并进去陪葬的毒语。这些面色肃然、不敢露出异样的灰衣人心头无一不是庆幸自己如今尚在山城之外。她本可以让自己的手下先行退出山城,关死机关大门,再留一条缝用以将浓烟漫入,可为了阻下展昭他们的脚步,也为了他们不那么快赶到门口、察觉浓烟的陷阱,竟是命令千百人进了城,化做人墙堵住展昭三人的去路。
    对她而言,人命不值三钱银子,谁都一样。
    她要那展昭身死于此,也非是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要这么做而已,哪怕这要填进更多人命。
    山风寒人心,无人不噤声。
    正是这时,三个高大的身影从林中狂怒而来。
    “你疯了不成”身长八尺、浑身膘肥、满脸须髯的大汉怒喝着大步而来,声若巨雷,正是早早来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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