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
    厅堂内黑压压的苍蝇怕正是为这腐朽的尸首而来。若非天降大雨,这些苍蝇定是闹哄哄地附着于尸首之上,啃食着他们的腐肉。
    这僵硬的、已经发尸臭的死人身份底细不问自知,可这些尸首到底是几日前的他们何时死的为何被杀又是死于何人手中竟是这样一番残忍如若法场处刑而死的场景,叫人不忍细看
    展昭抿直了唇,眸中闪烁着不知是怒气还是痛色。
    这远离汴梁的偏僻之地,深山老林重重包围下的婺州城池,究竟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残忍之事,竟是逃脱于法网之外,无人顾之。
    敢问这婺州城官府何在王法又何在
    展昭缓步上前,脚步依旧轻巧无声,连水花溅不起,可他猝然拔出长棍、扶住那具老人尸首的手却有了几分从颤抖。
    展昭忽然抬起眼,笔直的目光越过重重雨雾,像他袖口的袖箭一发射了出去,平静而锐利。
    街巷对面的铺子二楼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了,那响声在雨中极为清晰,而那窗缝中小心翼翼窥视的目光像是被洪水猛兽吓到,又或是被这正气凛然的对视刺痛,赶紧缩回了缩回了黑暗之中。这些目光带着审视,恶意的审视,既好奇又害怕,展昭非是没有察觉。从他进城开始,他便知这些紧闭的门窗里头都有人,家家户户都有目光在谨慎地打量着他这个外来者。
    也正因为如此,他更加琢磨不透这婺州城的古怪。
    展昭垂下头,被他丢开的长棍的顶端是铁打的尖刺,染着刺目的血色,失去支撑的尸首正面撞倒在地,先头他半跪下身才勉强扶住。
    他丝毫不介意这难闻的腐臭味,试图将尸首平放。可没想到这些屈着的僵硬尸首并不能完全放平,便是仰倒在地膝盖也是保持跪姿屈着的,身体也弓了起来,显得有几分可笑。然而展昭垂着眼,半点也笑不出。
    公孙先生曾言,人死半个时辰后,躯体开始僵直,两个时辰后僵硬渐渐蔓延至全身,一两日后开始缓解僵直,三至七日方能彻底软化僵硬。但天气对此又有影响,所以也未必说得准,倒是有一点,僵直若因天热而早些来,软化也会早些。
    展昭镇定又仔细地检查了尸首的状况,虽说不是仵作也大致能推算五人被杀不过两三日的事。
    他的目光落在每一具尸首的已经凝固的神色上,在那些混合着愤怒、惊恐、痛苦、悲哀的面容上看到了五双瞪大的眼睛。
    他们仰躺在地,瞪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好似在控诉这天瞎了眼、这命聋了耳,叫他们遭此大难、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便是展昭闭上眼也能清晰地在脑海里映出这五双眼睛。展昭稳了稳心绪,郑重地将手捂住老人的眼睛。
    “此事”展昭轻声说了两字,再没有说下去,往后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无人可知,便一并没于磅礴大雨之中。
    只是斗笠下的眉眼既清且柔,沉静而坚定。
    老人的眼睛,终归是在他的手掌下闭上了。
    展昭提着巨阙起身,却听被他留在前一条街的马发出高高地一声嘶鸣,嘶哑而凶猛,如若森山老林里的野兽在与敌对峙,在威慑于人。
    紧接着他听见众多的脚步声齐齐地包围而来。
    人数约莫也就二三十,算不得整齐,步伐有些虚浮,但都是或年轻或年壮的汉子,呼吸褪去了起先躲避时的谨慎与小心,开始大口喘气,可见飞快跑动非是往常的行径因而体力跟不上,恐怕种庄稼的老汉都比不上。
    但是展昭依旧是缓慢而谨慎地解开了巨阙上绑着的黑布。
    他耳尖微动,轻轻一侧头,一只利箭从他发丝边角擦过,深深插在木门上,箭尾微微摇晃。展昭目光扫过,脚底借力一跃,一手抱一具尸首,飞快地撞进屋子里头去。紧随着是连续九声响,一排箭扎在他起先站着的位置。
    展昭眼底闪烁,从那没有箭羽、瞧着才六寸左右的箭矢,寻常箭矢越有两尺,便是弩用箭矢也有一尺六寸左右,可这六寸长说是暗器太长、说是箭矢太短的东西由铁打造,来的速度可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也精准得多。
    且这射手射箭时几乎没有考虑展昭的移动对他准头的影响,大雨磅礴却只管射箭,这作风不似弓手,而似弩手。
    展昭那瞬间只想到一个东西。
    元戎弩。
    魏氏春秋诸葛亮传曾载一物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名曰“元戎弩”,又或者说,诸葛连弩。
    展昭靠坐在厅堂门上,侧着头向雨中看。
    诸葛连弩虽说在史书上赫赫有名,但图纸早已失传,将近七百年过去,根本找不到此物的制作手法,倒是传闻蜀中唐门对此有所研究。今日这弩手又是哪里弄来的连弩,从威力与准头上来看绝不逊于史书所载。
    来者又或者说从他拐入街巷就开始瞧瞧跟踪他的这二三十人究竟是何人
    展昭的目光落在供着审
    大雨掩盖了不少痕迹,包括暗中射箭之人的位置,但从他的感觉来看此人离这条街、这家医馆不远,只是借了包抄的人数不少作为掩护,又有比展昭更熟悉地势的优势叫展昭一时无从察觉。
    可那射手与这院子的距离决不会超过百步。
    展昭盯着外头剩下的三具尸首,是两个孩子和那年轻妇人。他背倚着门,外头风雨大作,落在黑瓦屋檐和青石地板上的声音极为动听,可这样一个雨日混着尸臭与血腥气却叫人抑郁不堪。
    他又蹿出了门,几乎是他闪现的同时,连弩响起,几发箭矢破空而来。
    展昭耳力出众,自是轻松躲避,像是轻快的燕子,难以捕捉,笨重的蓑衣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许是猜到展昭是为那三具尸首而来,见连着四五发都射不中展昭,剩下的五发通通朝着尸首而去,展昭眉梢不动,甚至头也没抬。
    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响起,他像是霎时消失在雨里,那五支铁打的箭矢都被削断掉落在地,没能挨到尸首一点儿边际。几乎是同时,本来举着朴刀小心翼翼包抄两条街道的人都吓住了,因为那个据他们本有将近百步远的人像是鬼魅一般一晃就到了面前,斗笠下是何神色谁也不曾瞧见,唯有连弩被抢走,而黑沉沉的古剑抵住了摆弄连弩的人的脖颈,在闪电下隐隐藏着不动声色的杀机。
    一时之间,无人敢动。
    展昭的目光扫过这些雨中行进为了不露痕迹连蓑衣都不穿的人,二三十人,准确的说,二十八人,都穿着统一的服饰。这些人,拿着朴刀,用着连弩,实则一点武艺也无,非是刺客杀手也非是江湖人。恰恰相反,他们穿着的是官府统一发的官服,他们是官兵、衙役,是官府的人。
    展昭想着那个跑走的城门守卫,心知是那守卫通风报信去引来这些人的跟踪与包抄。
    但为何要如此
    展昭压着心底的迷惑,微微抬起头,与他那把古剑巨阙一般黑沉的眼眸极为平静。他将弩手的脸转向医馆的方向,药铺“妙手回春”的匾额砸了,这医馆“济世堂”的匾额倒还挂着,而那下面还有三具尸首;与这强硬的动作不同,他的声线比文弱书生还要温和知礼,“敢问一句这位官爷,济世堂一家五口为何而死,你们可知”他微笑着,是那个温润慈悲的君子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侠客。
    雨声哗啦啦地更响了些。
    二十八个汉子都屏住了呼吸,脸色吓得青白,哆嗦着唇,无一言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一太忙了,节后回来第一天就发炎变成感冒感冒变成高烧。
    感觉自己已经烧得质壁分离。
    坚强的爬上来发更新哈哈哈快爱我。
    不过我不行了,我去躺着了,小天使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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