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配置出的淬水。”

    匀火加热则是众所周知的工序,没人再提问题,白廿和安年也坐着安静等待。

    剑身浴火,木炭无烟。

    剑渐渐变红,当樱红的亮光出现时,秦郁定住了火候,让工匠平缓通风添炭。

    “先生曾说,一把剑若用错火就彻底废了,这是何道理”石狐子道,“当初,我模仿老段氏淬火,也能达到局部淬硬的效果,难道,只变刚硬还不够么”

    秦郁记着漏,不紧不慢道“合金冷却成型,剑对火就有了感知,她会记住自己经历的冷暖,如果你伤害过她,那么,即使重熔千万遍都抹不去她的记忆。”

    “别说得那么玄乎,剑它就是剑,成不了妖。”安年一脚迈在水缸上,笑道。

    秦郁道“今天这三十把剑,我分成三组,按照不同的方式用火,自圆所说。”

    一时辰整,剑体出炉。

    秦郁令工人用铁钩架住剑格垂直入缸浸淬,红锋接触水面,刹那,蒸汽腾起,工人迅速又将剑体提出冷却,片刻,当光亮由黄转蓝,再度刺入缸体至完全浸没。

    石狐子揉了揉眼。

    下风区流过一片云。

    光亮消失,淬火完成。

    “一、二组可以送去砥砺。”秦郁拍了拍手,蹭去灰屑,“三组还要再加工。”

    白廿看向壁窑,神情微变。他手里摩挲着残损的指甲,似在揣度秦郁的动作。之前的工序是秦地普遍在用的,他没有困惑,然而接下来,他觉察到了变数。

    壁窑的火候比刚才低,气流也更慢。

    秦郁没有多解释,令人把第三组的十把剑低火烘干,然后再次放回壁窑加热。

    白廿道“秦工师,这叫”

    秦郁道“回火。”

    众人没想到,淬火只在瞬间完成,而这道名为回火的工序,却足足耗了一日。

    真正难的是冷却,剑始终不出炉,全程都要通过调整气流保持恒定色变速度,如果不是炼坊每处炉窑都按五色的控制方法建造,这样精密的冷却不可能达到。

    直到此时,众人才明白,秦郁的这二十座新式炼坊,是他手中最锋利的砣刀。

    三日后,三组剑完工。

    这群执着的人始终没有休息。

    对决来临。

    秦郁和白廿约定好,合金铸剑置于石架,白铁锻剑则握于工匠手中进行劈砍。

    十剑对阵,炼坊下风区一片通明,变幻的火光照耀着一双双渴望力量的眼睛。

    “砍”

    那刹,剑刃脆裂。

    石狐子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第一组的胜负就已然分出,十把铸剑全部被斩断。

    一片唏嘘。

    安年踢开废剑片,对白廿道“你看,早就说过了,青铜与锻铁,毕竟有别。”

    秦郁笑了笑“下一组。”

    “砍”

    第二组,石狐子实实在在听到剑刃切割的嘶鸣,看见了铁制兵器独有的火花。

    不同了,刃与刃之间有了相当的硬度,场中火花四溅,劈砍一次又一次进行。

    铸剑之刃破裂残损,锻剑之刃也一一开卷,两边激烈的碰撞直叫人浴血喷张。

    每次落刃都伴随着喝彩。

    “彩”

    “彩”

    “彩”

    最后,锻剑哐当一声,脆断。

    白廿倏地站起。

    铸剑七折,锻剑三折。

    安年怔在原地。

    因为淬水的改良,原在锻铁面前不堪一击的青铜剑刃竟然有了一战的可能。

    “秦郁,你当真是神人,我说话算话,只要一把剑赢,就算你赢。”白廿道。

    秦郁笑道“还有一组呢,白工师,你这不是还剩下十把剑么,敢不敢再战”

    白廿目光如炬。

    “战”

    众人议论之中,石狐子捡回断剑观察截面,发现第一组不仅剑芯处析出片状颗粒,近刃处也有较多的细小裂缝,回想起来,和他当初淬过的短剑极其相似。

    对比之下,第二组的近刃处的裂缝消失,就连细微的斑点都没有,达到平齐。

    他才明白,淬水中适量的盐分可以使灼热的金属表面以最快的速度被淬透。

    突然,耳边刮过疾风。

    “砍”

    剑影当空落下,火花再度点燃斗志,两边阵营皆是面红耳赤,喊叫震动房顶。

    “彩彩彩”

    石狐子掌心骤紧,手被残剑割破也不知,只觉一下下劈砍正落在自己的脊梁。

    所幸这回,铸剑的虹脊挺住了。

    十个回合,一切结束。

    满地是金屑。

    铸剑全胜,无一例外。

    诸工室肃然。

    石狐子立即取剑观察,透过一处缺口,他发现第三组的内部纹理又有不同,不仅剑刃处平齐,连剑芯处的银白片状颗粒也不复存在,切面的色泽变化均匀。

    如此,十把经过低温回火的铸剑逆天改命,斩断了剑床高温锻打而出的铁剑。

    白廿的手指直颤。

    “为什么,这不应该。”

    白廿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撼,不只因结果,更因为,在双方切磋的过程中,桃氏门下未曾有一位工人擅离工位,未曾有一道工序脱离标准化生产,三天鏖战进行的同时,桃氏第二批的千剑也顺利完成浇铸,每个流程都运转自如,全无破绽。

    白廿意识到,秦郁带出了一只军队。

    “白工师,方才我说过,无论合金还是锻铁,一旦成型,剑对冷暖就有了深刻的记忆,只有顺其自然,给对的火,才能养成她应有的品格。”秦郁教道。

    白廿道“你不知,自从你把疾要去,我们为试这个火,打废过多少铁料”

    “你我,来日方长。”秦郁道。

    秦郁说这话十分诚恳,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再过百二十年,合金泥范这些旧工艺会不会被锻铁取代,他很珍惜与白廿交手的机会,希望仍有下次,下下次。

    一阵沉默,白廿抱拳躬身。

    “受教。”

    剑的软硬是不容商榷的,前者若是砍断了后者,自当称胜,是日,万众瞩目之下,桃氏师门的合金方案打败铁兵工室的锻铁方案,登上咸阳第一剑的位置。

    秦郁受公冉秋推荐,任将作大匠,负责在全国推广诏事府的长剑浑铸技术。

    不久后,诏事府所产各类精锐武器也接受并完成质检,经将作府入咸阳武库。

    工匠们过了一个团圆年。

    开春,北郊检阅暨授剑仪式将至,待字闺中的剑却就要嫁去远方的不知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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