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
    石狐子把整个桌案从二人间搬走,然后探身过去,一把抽掉秦郁背靠的木几。
    “青”
    秦郁往后跌去,慌张间,见石狐子的手臂近在眼前,连忙抓住。石狐子顺势把秦郁拽到自己的腿上趴着,一手解开襟带,底衣从脚掀至腰部“我只是,心疼先生。”
    烛下,秦郁脊椎尾部皮肤紫红肿胀,胀得发亮,银色的针头密布在各个穴位。
    石狐子的眼眶立时红透。
    “先生,我求你一句真话。你的身体现在究竟状况如何夜里能不能睡着白日好不好吃食若实在撑不下去,谁能为你针灸谁能为你暖床”
    秦郁枕着石狐子的腿,静了一静,平和道“我不喜欢被无关之人摆弄,医家先前看过,只要这样扎着不取出,我还能站三年,青狐,三年,足够了。”秦郁一边说着,一边对石狐子系的铜带钩轻轻吐气,指尖在一寸皮革间摸了又摸。
    “青狐,我知道自己的路。”
    “好,明白了。”
    石狐子握紧手心。
    秦郁感到两点滚烫的水落在后背,唇角微微勾起“你能来送我,我高兴。”
    石狐子抱秦郁起来,放到屏风之前,松开衣襟,从那白皙的脖颈一寸寸往上亲吻。石狐子看着秦郁的耳郭渐渐发烫,变红,红得像住进了一只嗜血的妖精。
    “先生,夜还长,我想为你铸一件礼物。”石狐子认真说道,“你戴着它,今后无论在何方,只要摸一摸,就知道我在想念你。你喊它,我就来你身边。”
    秦郁尚在情潮之中。
    一身的沉疴,独处之时往往倍加煎熬,而石狐子此刻的悉心侍弄仿佛解药,令他暂时感受不到腰部病痛,又似苦涩黑槐汤汁之后尝得的蜜露,越发令他上瘾。
    “青狐,别停下。”
    石狐子温柔笑了笑,替秦郁擦去口边垂下的津液“你定会喜欢的,等会。”
    石狐子知道秦郁恐怕消受不住床笫间的欢爱,所以想用新的方式慰藉秦郁。
    他决定做一枚珰,既能杀秦郁耳垂里的那只妖精,也能镇住秦郁背上的相柳。
    叮,咚,咚
    金属的声音,清脆悦耳。
    黄金、白金、赤金、砣刀、五色泥、蜂蜡不时,坩埚架上炉火,琳琅满目的工具被一样一样挑选出来,窗轩合住,古案青灯的驿房渐渐变为私密的工室。
    石狐子持宽砣推平泥面,征得秦郁的同意,把青龙剑取出,用剑首印出龙头的轮廓,接着烧化蜂蜡,一滴一滴浇入,很快,蜂蜡冷却,刮泥,珰胚就成型。
    龙须极细,用平砣锉平,以防进气;龙的眼珠不够饱满,用细砣蘸蜡补料。
    “先生想用什么金。”
    石狐子把珰胚放在秦郁的手心。
    一边是圆睁双目,似在吞云吐雾的龙头;一边是缠绕在笔直剑体之上的龙身。
    这样的造型,两边都很美观,哪边戴在外面都好看,就像是青龙穿过了耳朵。
    秦郁笑了笑,明白了。
    “嗯,那就剑用赤金,龙身用白金,龙首用黄金,这样搭配,比较有层次感。”
    “好。”石狐子道。
    石狐子调好泥料,用针把经过精修的珰胚剔成三部分,调整角度再组装成一体,埋入泥箱之中,拍实,片刻取出泥块,切去多余的泥料,用斜砣勾刻出范片。
    一针,一针,刺入透气孔。
    秦郁揉了揉眼睛。
    这样的设计,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金、银、铜,这三种金属的熔点极其接近,对于较小尺度的浇铸而言,即使铸件之间未有连接,也很难确保其中一件的温度不影响另一件,所以一般采用分开浇铸,事后组装的工艺完成,然而石狐子设计的这个范型,属于浑铸工艺,势必要一气呵成,难在,不仅龙首与剑体之间有一根横穿耳部的细柱,剑体与盘旋的龙身之间更有七个铸接点,如此,前一步铸成的形态随时都可能被后一步破坏,这就要求匠人必须同时控制三件变幻莫测的事情火候、浇铸速度和浇铸位置
    何况耳珰这类物件,其尺寸在丝毫之间,已经不是普通桃氏的手可驾驭的。
    秦郁意识到,石狐子是在回敬他在炼贡那天所授的“细水长流”的拉线手法。
    “先生放心,不难。”
    石狐子看出秦郁的质疑,自信回道。
    一时辰之内,石狐子盯着焰色,听着坩埚内的咕咚咕咚的响动,至白金融化,他立刻倾出长达三尺,细如发丝的金液,金液滴入龙身龙身充满,白金告罄,火候正至黄金,于是,液丝没有断,一瞬间从银白变幻为金黄石狐子锁紧瞳孔,平推浇铸口,将黄金液丝对准浇入耳珰另侧的龙首中,同时,另只手不断鼓风加火候浓稠的蜂蜡融化,一滴一滴从泥范尾部漏出,汇聚杯中又过半时辰,炉火转为纯青,气浪蒸蒸向上,汗水流进石狐子的眼睛,他却眨都不眨,聚精会神盯着泥范,终于,在龙首充满的那刻,他看见坩埚口流出赤红的金液他把浇铸点平移回被龙身紧紧缠绕的剑体部分,一动不动,至液丝垂直坠下,如一条笔直的墨线,从剑锋垒至剑首火光熄灭的瞬间,坩埚烧裂,浇铸完毕。
    咔,范片脱离。
    石狐子凝固的睫毛这才扇动了一下。
    汗珠落地。
    “先生,成了。”
    “嗯。”
    全程,秦郁也一直没有放松,在这丝毫之间,他同石狐子一起游历乾坤之大。
    泥范中的部件脱胎换骨,从粗糙的蜂蜡变成了泛着诱人光泽的青龙舞剑珰。
    取出的时候尚且是烫的。
    石狐子用双阴挤阳的刀法补刻出龙须、龙鳞等细节,然后磨光上蜡,把龙头的神威,龙身的灵动,剑体的锐气全都雕琢出来,最后,再开始制作两边的卯榫。
    秦郁这才发现,石狐子的铸法另有洞天,由于浇铸时,液丝两次落在横杆之间,下面那层是白金,上面那层是黄金,黄金重于白金,所以两种金属互相渗透,自然形成盘绕的花纹,对于后期切削加工而言,则兼具牢固的特性,不易散开。
    秦郁深知越是细微之处,越见功夫,这样的设计,绝不是一朝一夕构思成的。
    “先生还记得鄂城的鱼锁么。”石狐子抬起眼,笑着道,“你看这枚龙舌”
    秦郁心口温热。
    龙舌即是那根横杆,它从左部剑格部位伸出,扎入右部龙口之中,继而扭动龙首,咔嚓一声,它就将龙首和龙身锁为了一体,比寻常的耳珰要细小精巧得多。
    “戴它之时,不必受扩耳之苦,只转动一端就能拆下,喜欢么。”石狐子道。
    “你知不知道,若在一百年前的洛邑,这种耳珰是做什么用的。”秦郁反问。
    石狐子摇头。
    “我只想知道先生喜不喜欢。”
    秦郁莞尔。
    早先时候,耳珰是贵族为显示主人地位,令蛮夷佩戴,标记贱籍所用,然而近几十年冶术发展极快,士农工商男女老少都开始追逐其美,耳珰渐渐成为饰物。
    见石狐子的青龙舞剑惟妙惟肖,没有半分俗气,秦郁着实喜欢得紧,便也不去提旧时那些条条框框了。“挺好。”秦郁回过神,认真答道,“我愿意为你戴。”
    铜镜摆在案前。
    石狐子为秦郁梳过发,把右鬓发丝撩到脑后用簪固定,露出那只嫣红的耳朵。
    “忍一下,先生。”
    秦郁点了点头。
    针尖穿孔的瞬间,如被虫子咬了一口,紧接着,龙舌的余温让他燥热起来。
    秦郁看着镜中的自己,颤栗不已。
    那条舞剑的龙就栖息在他的右耳边,龙鳞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流出烈焰火光。
    “先生,蓝田时,你说过这辈子唯有彼此,不许骗我。”镜中,石狐子注视着秦郁的眼睛,“待我送了赵工师回国,再来为它雕刻翅膀,让青龙化生应龙。”
    秦郁道“好。”
    石狐子的眸中蓄起泪水,暗自许愿,愿青龙斩杀相柳,护佑秦郁长久平安,不受病痛折辱。随后,石狐子熄灭炭火,打开窗轩,虔诚地跪到秦郁的双腿之间。
    月入床帏,发如霜雪。
    房中传出隐隐的水声,很快,温热的津液濡湿花茎,淅淅沥沥,垂落草席间。
    秦郁瘫靠在木几,仰着修长的脖颈,喉结不住上下滚动,手却仍紧紧攥着铜镜的边缘。石狐子的侵犯让他彻底陷入火海,在无尽的欲望中,泄尽一生琼露。
    一夜无梦。
    鸡鸣时分,石狐子隐约听见身边有动静,坐起来的时候,床榻已只有他一人。
    秦郁领桃氏四十余名入室子弟,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为朱雀古剑正名的大道。
    作者有话要说汉代刘熙释名释首饰曰“穿耳施珠曰珰,此本出于蛮夷所为也。蛮夷妇女轻淫好走,故以此琅珰锤之也。今中国人效之。”;广韵曰:“珰,耳珠。”;可见,耳珰,特指嵌入耳垂穿孔中的饰物。原始社会便已有之,战国时期的墓葬中已出现琉璃耳珰的随葬品。
    其实就是耳钉的前身啦。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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