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是大梁是朝歌”
    “洛邑洛邑的钟声响了”
    秦郁脑海空白,咬牙应了一声。
    暴雨仍未停,彻夜瓢泼。
    窗户哐哐狂甩。
    石狐子察出秦郁已经体力不支,便让秦郁翻过身来,仰面对他,平躺在床席。
    “先生再背你登泰山眺鲁国”
    秦郁阖着眼,喉结动了一下。
    鲁,他的血脉所依。
    一步,两步。
    百步,千步。
    “迈腿先生,莫止步”
    百下,千下,秦郁不知所行所止,凭石狐子抬起两条修长的腿,锁到肩膀他是倒卧着的,不料,一根巨桩就这么打下来了,那刹,雷霆万钧,窜过肚腹
    “啊青狐青狐”
    河水泛滥。
    秦郁在石狐子眼前失禁,尿水喷打在石狐子胸膛,淅淅沥沥淋得他自己满脸。
    极致的舒爽,秦郁没有忍,也忍不住。他分不清对石狐子的感觉是仰望天上的星辰,还是缠绵田间的连理,他分不清顺着眼角流下的,是自己的尿水还是泪。
    石狐子关口一泄,同时也坠下青云天。
    灯芯将灭,冒出一两抹烟丝。
    房中泛着朦胧的汗雾。
    仆从自廊下走过,合紧了门扉。
    “怎么”
    夜半,秦郁闻着麝香气味,稍微恢复神智,察觉自己那儿仍涓涓细流,忽才意识到难以言喻的羞耻。“别,别漏了”秦郁支起身子,试图堵住他的泉眼。
    石狐子按住秦郁的手,指尖从秦郁的肚脐眼中蘸出一两滴尿水,虔诚地涂抹在自己双唇之间,眼中盛满温柔“我喜欢看你愉悦的样子,先生,我爱慕你。”
    “先生”
    “先生”
    “先生”
    连唤三声。
    秦郁回过神时,石狐子已经把他从床里给扶起来,摆到床头的几案边靠着了。
    天色微青,仆从入内熏香。
    “先生,方才义悠报,连廷尉马车都到了西市口,你还想什么呢,脸这般红”
    石狐子在炭盆前焐着一个夜壶。
    秦郁见着,才知道石狐子第二次说“要见它愉悦”,并非又要弄他,而是指侍候他起床洗漱,反倒是自己想入非非。秦郁摇了摇头,倏地蜷起身子往床帏躲。
    “我自己来。”秦郁轻声道。
    “这怎么行”石狐子道。
    这是日常的步骤,换针时更是见怪不怪,所以仆从各自忙,没有抬头张望的。
    秦郁自知拗不动了。一夜鏖战不曾得胜,便是连起床,石狐子都要照看着他。
    “先生不必着急,让他们等着就是。”石狐子笑笑,一手拿夜壶伸进被子里,淅淅索索,一手把秦郁环抱在胸前,合住他腰间的衣料。秦郁的泉眼还有些疼,幸而那青铜的夜壶石狐子事先温过,所以进去的时候,不觉得冰,反而挺舒适。
    石狐子放好角度,用嘴唇叼开秦郁耳畔银发,唇紧附在旁边,吐出一个气声。
    “嘘”
    仿佛回到了婴儿的时代,生活不能自理,起居全得依靠石狐子,这样悖逆人伦的认知让秦郁脸颊发烫,毕竟,他年长于石狐子太多。
    “青狐,我出不来。”
    石狐子笑笑“听话,先生,我给你揉一下腰部的穴位,放松些,现在弄干净,总比白日当众漏出来要好,不是么。”
    秦郁闭着眼,深深呼吸了几次,尽全力忘却这份被爱徒挟持着屙尿的羞耻感。
    一始,只有几滴,安静沉闷,而后又被揉摁关元俞,方如清泉,叮咚畅响。
    秦郁走出他的院子,登上马车之时,往北山望了一眼,空气如洗,苍翠欲滴。
    阳气初升。
    天已经不冷了。
    一时辰后,秦郁抵达山下。
    连廷尉躬身作揖,迎道“先生,相邦在山顶的亭中等着你,今不再见旁人。”
    秦郁笑了笑“这么高。”
    通往山顶的道路,是一条笔直的石阶。
    连廷尉道“倒是也可以令人抬辇。”
    秦郁摆一摆手,提袍登山。
    风吹动他的白袍,哗哗飘飞。
    秦郁不犯病的时候,步子还挺轻快,到达山顶后,他看见了一个四角的亭子。
    亭子前摆有一套屏风。
    屏风画的是一位洞府真仙他播撒豆子,豆子化为千军,他劈砍草木,草木化为万马,他坐在庙堂前,左手执黑,右手执白,棋局化为两朵互相追逐的云
    秦郁驻足,颔首礼敬鬼谷子。
    隔着屏风,秦郁看见坐在亭中的那个人,潇洒地举起耳杯,朝山崖下洒去。
    “秦先生,画中之人是我的老师,或许,也是屠戮天下的罪人。合纵、连横,那是理;同窗、同榻,那是情。只可惜自古以来,情与理难得能够兼顾。”仪道。
    “相邦勿惑。”秦郁道,“连横之所以能胜合纵,并非凭借外力,是因秦强。”
    “是么。”仪道。
    “是。”秦郁道,“秦经变法而强。”
    “坐。”仪道。
    秦郁没有推辞。
    一道清亮的酒水倾入杯中。
    仪道“河东战事震动天下,魏国俯首,甘愿为我王执鞭,我王之意,派遣一人去魏国为相,从此,替秦国辖理中原,秦先生,我今天见你正是为这么件事。”
    秦郁道“相邦要做第二个犀首。”
    仪道“犀首与我神交已久,当年,我因和氏璧一案受了辱,被楚国令尹昭阳逐出门庭,却苟且活了下来,便是希望能够施展连横之策,与犀首平坐论天下。”
    秦郁道“相邦不想做第二个犀首,但,相邦还是要离开秦国,去魏国为相。”
    仪道“此一时彼一时。”
    秦郁道“此一时,彼一时。”
    仪道“秦先生,我想请你随我同去,助我控制魏国的冶业,这是重要的事。”
    秦郁道“好。”
    当此,仪顿了一顿。
    “还以为,先生会推脱几番。”
    “当仁不让。”秦郁回道,“我的一位挚友崇尚仁政,他常与我说这个道理。”
    仪道“略有耳闻,垣郡申氏。”
    秦郁不答。
    仪道“先生应我之请赴虎口拔牙,其中必然险象环生,不知我应帮什么忙。”
    秦郁捏起耳杯,缓缓抿了一口。
    所有的话,仿佛都在心中念过一千遍一万遍,刻进山川河流,永远洗不去。
    “为协助相邦治理魏国冶业,这段时间,我以齐之考工记为基石,秦之法为框架,为桃氏门下弟子写了五卷律令,其中,司空律管冶官,工程律管冶署,工人律管的是工师,范律、器律管的是生产过程。我在魏国游历十二年,经昊阳、安邑、垣郡等多处城池,见闻颇多,所以,我有十成把握,若请其余五氏工师出谋划策,对这套律令稍行编修,在中原普及,那么,将来必是工从其心,匠从其艺,无论雀门还是应龙,一概做不得恶。”秦郁道,“我希望在魏国司空府任职三年,把规矩坐牢,把风气校正,然后,便归还权柄,隐山林,再不问邦府之事。”
    “三年”仪道。
    “三年。”秦郁道。
    “司空之位,我可以斡旋,不难。”仪道,“但先生所说的律令,敢情示下。”
    “现在还不行。”秦郁道。
    “先生有何难处”
    仪打量着面前的目光空洞的人。
    “我会与相邦同行,东赴大梁,这点毫无疑问。”秦郁道,“但是,只有相邦答应了我的另一个不情之请,且既成事实之后,我才能够把这套律令交给你。”
    仪思忖了片刻。
    “张相”旁边侍卫见状,近前询问,却未至台阶,便被仪用手势挡了回去。
    “退下。”
    “是。”
    一阵风刮过,酒面微澜。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仪道。
    “可我仍只是匠人,凡事喜欢说透彻。”秦郁道,“相邦,不管先前你们是否有交易,过安邑,我要先亲眼看到西门氏死,然后,我要亲手为申俞解开绳缚。”
    “西门氏”仪道。
    秦郁点头。
    “鹿宴之事,西门为魏王效力而已,本是情有可原,但,他欠秦氏一个孝字。”
    “好。”仪道,“我答应先生。”
    秦郁说道“如果相邦不好做,我也愿以秦氏名义,与西门氏族人开诚布公。”
    仪笑了笑,坦然的回道“先生勿要为我忧虑,世道本就是变通之道。我既去魏国,以魏国相邦自处,先前那些许诺,无论再想兑现,也没有秦国印章了。”
    秦郁道“那么,暂定如此。”
    仪道“不。”
    秦郁抬起眼。
    仪举着耳杯,笑容阳光明媚“我知先生为人不喜变通,应是一言为定才好。”
    至此时,二人才同饮了一杯酒。
    春分之际,桃氏师门做出了一个令天下铸剑师肃然的重大决定东迁大梁
    这条遥远的征程横跨千里之距,从西秦跨过河水,经河东,过洛邑,至中原。
    姒妤随相邦仪的车仗同行,先过曲沃关隘至朝歌,联络散步在魏国南北的原桃氏弟子;宁婴从郢都穿荆山,至新郑铸币区做楚剑的生意,逡巡北进;石狐子监冶河东之地,负责普及钢铁工艺,继续完成十万钢剑的数目,统计各城池用度。
    未过秦国领土,秦郁没有公开任职,所以,他在舆图中标出了第一站,安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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