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不远处,左执衣虽负伤,可已经在调整剑招,摆出了起手式对方多半要选择以攻代守,试图扭转被动局面。
    他深知这是个机会,只要继续向前,趁着对方剑招蓄势的间隙,不惜消耗所有灵气,全力以赴出击,大开大合攻伐,此局胜利便垂手可得。
    战局总瞬息万变,他没有时间多加思考,凭本能反应调动仅剩的灵力,一招“流火焚空”迅疾斩出乃魏沧河所遗剑诀逐日中的又一大杀招。
    这一剑声势浩大,从剑意、剑气到剑芒全燃烧到炙热,其中满含必杀的决心
    而台下观战者眼中所见,仅是一团耀眼灼目的白光,许多人不自觉地闭上眼,离试剑台较近者,还能感受到随散逸剑风扑面而来的烫意。
    遑论直面此招的左执衣,他眼睛大睁,但见身前几丈远处,三尺剑锋迎面袭来,沿路挥出无数交叠重影,那些若幻的剑影重重相连,在刺目的光团里,迸溅出一道璀璨绚丽的赤金流火,似要对他当头斩下
    此刻他手中招式尚未成型,心知已然来不及,瞬间脸色惨白,明明周遭都隐隐燃着炽盛白焰,却从额头、手心到后背,全冷汗直流。
    他心有嫉恨不甘,却也深知无力回天,当剑锋迫近身前三尺方圆时,他阖目恨叹此局必败无疑
    结果,他等了足足三息,预料中的负伤和败局,竟迟迟未到,他惑然睁目望去
    近在咫尺处,胜负一线间,想必所有人在相同处境下都会选择一往无前,可顾归尘握剑的手居然在抖。
    还有,令身为敌人的左执衣也万分惊讶的是他平静的脸上,有两道泪痕。
    顾归尘也很明白,只须再前进一步,斩下这一剑,跨过这胜负一线,前方即是荣耀和欢呼,喧嚣鼎沸的掌声和羡艳崇拜的目光都在等着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天柱山刻名、为沧河剑道夺回声誉的种种愿望,也只差这一步,便可真正实现。
    照理他不该有瞬息犹豫,他应毫不停歇地出击可现实里,他的手像被无形锁链钳制住,这决定胜负的一剑,竟无论如何不能斩下
    此剑斩去的,仅是流言和诋毁吗
    他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什么。
    而左执衣当然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其招式蓄力终于结束,迅速挥剑,意图扭转战局。
    当剑锋对着胸膛斜刺而来时,顾归尘没有躲。
    一串血花迸溅入眼。
    此刻,“流火焚空”招式已散,白光如潮水退去后,人们恰好见到顾归尘被刺伤的一幕,台下立时响起成片惊呼,观战者们惊疑不定,都在猜测方才光芒淹没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大为不解,尚未思量出对局势突然反转的合理解释,更令他们惊诧的事情就发生了
    顾归尘负伤后,不仅没有迅速后退,还一动不动停在原地,又硬生生受了腹部一剑穿刺。
    随后,只听哐当一声响,也不辨是有意无意,他弃剑了
    众皆哗然,议论喧沸。
    那一刻,唯有身处另一个时空,却同样站在拥挤台下的洛朝,心中蓦地震颤起来。
    他先前一眼不敢错开地紧盯着局势,此刻焦虑惊惶担忧顿生,不由自主地向台上喊“阿尘”
    可隔着无尽时空,顾归尘永远不能作出回应。
    在洛朝感知来,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局面就完全倒转。
    他倒在血泊里,任由左执衣踩住他肩头,畅快大笑中对他贬低不断
    “废物”
    这一幕何其熟悉,数月前他在西江,也曾将对方踩在脚下,满眼不屑地将此人判定为废物。
    “你认输吗”这声音阴狠,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
    他浑身骨裂似的疼痛,却一声不吭。
    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不肯认输,是他为自己身上背负的过往荣光,所拼命保留的最后一丝尊严。
    左执衣最厌恨他此时的眼神哪怕一败涂地,濒临死境,也毫不掩饰对敌手的鄙夷,甚至,好像在嘲弄地反问你难道真不明白,仅凭实力,你胜得了我吗
    于是,暴怒中,此人阴狠毒辣的一面当众显露无疑,死死扼住他的喉骨,迫使他屈辱低头,与试剑台下万万道眼神各异的目光相对,仿佛他身上有罪,要逼迫他接受天下人的拷问。
    那些旁观者眼里,有嘲讽、鄙薄、遗憾、不解、厌恶、惋惜自这天之后,也许世间人再度谈论起顾长思,谈论起魏沧河一脉的所有剑修,都会引以为耻。
    即便做下选择的那一刻,他就明白将来会发生什么,但这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他面对着万万道目光,脑中浮现出很多故人的面孔,想起十四、想起师祖、想起顾霖铃他也不由得阖眼,压下心境的剧烈起伏,决意再不去看。
    既已作下抉择,便再不能后悔,自此,无论何等刺痛人心的谩骂侮辱,无论怎样令人悲愤的指摘污蔑他都得一并埋头受着。
    作者有话要说orz,其实临近结局,这一幕适合一气呵成写完,奈何蠢作者下午又有事儿只能先断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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