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不曾看见, 那万万道各异的目光里, 有一人的眼中, 始终清晰倒映出他单独的影。
    洛朝在用尽全力喊他的名字“顾归尘”
    他喊出那三个字时, 眼角竟蓦地泛酸, 心道世间从没有顾忘尘, 过去没有, 未来也不会有,天地间, 永远只会有一个顾归尘。
    这个人, 是独一无二的。
    哪怕,他名字中被赋予的“归于红尘”之愿, 根本不是与现实相合的批命,而更像是对他命运的冷漠讽刺。
    左执衣见他死咬着不肯认输,立马忆及先前惨败于此人手中时曾受过的种种奇耻大辱,顿时暴露出人性最癫狂残忍的一面。
    共二十三剑, 以快刀活剐的手法,一剑一剑割下去。
    “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何时”他狞笑着。
    不亲耳听到此人认输, 跪在他脚下求饶,便难解他心头之恨。
    而试剑台上,在未有某一方认输前, 只要不是即刻致死的攻击,裁决者都不会阻止。
    尽管眼前的一幕幕十分血腥,高空上负责裁定胜负的黑衣修者, 也只是面无波澜地旁观。
    其余观战者们,有的立即合眼不忍再看,有些年纪稍幼的甚至被吓到脸色惨白、捂口欲吐,但也有更多见惯生死者,只关心战局逆转的真实缘由,兀自交头接耳、议论不止,有的猜测左执衣必用了绝密杀招,也有人一口咬定顾长思是修行出了岔子,灵脉中突然气血逆行,才错失一举获胜的良机
    同样的画面,洛朝看在眼里,耳中却一阵嗡鸣,瞬间什么也听不到了,晕眩和胸闷感同时袭来。
    万幸也是不幸,那团缓缓蔓延的血泊淌在空阔试剑台的最中心,即便他就站在剑台边缘,也不可能看得纤毫分明。
    眼里只是模模糊糊红白二色的混杂,红的是血,白的是骨他的呼吸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竟不能立刻下定决心去靠得更近,竟僵立原地不敢挪动步子
    就在他脑中一片混沌时,台上的左执衣蓦地大笑,居然拖着重伤垂死的顾归尘,一步步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你不肯认输又怎样”
    “败了便是败了”
    他一把将那血人重重摔在地上,正对着台下众多看客,继续大笑,或出言辱骂,或趾高气扬地宣告,大言不惭说,自此之后,出自沧河剑道者,统统是废物
    又说,魏沧河就是个抢占门下弟子所作剑谱的败类
    话间,他余光瞥到顾归尘满是嘲意鄙薄的眼神,怒意更盛,猛地踩在顾归尘右腕骨上,神情阴狠中说,到如今地步你还不肯承认那好啊,我大发慈悲给你一个澄清的机会
    他满脸嘲讽之色,又扼住顾归尘的咽喉,迫使其抬头,直直面对着台下所有观战者。
    “就现在,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你敢亲口否认我,道出一个不字吗“
    那一刻,有血迹从剑台边缘缓缓流下来,直直撞入洛朝半模糊的视界,他抬头,清楚看见顾归尘溢满鲜血的唇齿轻轻动了一下,似乎要说话,可在声音即将发出的刹那,扼住他咽喉的手骤然收紧
    他用仅剩的力气在挣扎,可无济于事,任何细微的声音都发不出。
    左执衣却像是终于抓住了把柄,大声讽笑,说你连个小小的“不”字都道不出口,岂不就是对着全天下人招供,魏沧河才是盗窃剑谱的小人,沧河剑道乃修真界的耻辱
    顾归尘二度被狠狠摔在地上。
    万分巧合的是,那一刻,先前被丢弃在地的忘尘剑,恰好离他手畔仅半尺远。
    洛朝看见他血红中透出白骨的右手,往剑刃所在处,轻微挣动着。
    可就在快要触及剑柄的一刹那,他的手竟硬生生停住,搁浅在血迹边缘,指尖颤抖几下,最后一点点死死攥成拳,放弃了这最后的机会。
    他真正要反抗的敌人,根本不在剑台之上。
    很多年前,他不理解师祖魏沧河为什么重伤之下,甘愿去洛迦山赴战那无异于自甘赴死。
    现在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一点师祖当年的心境因为有些东西,比胜负更重要,乃至比生死更重要。
    当他的意识在过度失血中濒临模糊,当左执衣再度持剑对他胸口刺穿而来裁决者终于判定
    “崇明剑派,顾长思,败”
    这冰冷无起伏的声音落下后,竟好似沸水泼进人群,各式欢呼和赞扬向获胜者簇拥而去,也有咒骂和嘲笑向他蜂拥而来。
    人潮跟随获胜者的脚步而动唯有洛朝逆流而行,拼命拨开拥挤纷沓的人流,坚定地向他所在的方向而去
    “阿尘”
    两人还有十步之遥。
    洛朝透过眼前密集人群的罅隙,看见他掩在染血发丝下的半张脸,他的唇艰难地张合,在低声说着什么话。
    可惜这众生喧闹的嘈杂里,他微弱到可忽略不计的声音完全被淹没洛朝只好一眼不敢错开地,全心全意用眼睛去读,那句话是
    我、要、回、家。
    他隔着熙攘人群,哭着喊他的名字。
    自这天之后,每一场高台之上的战斗里,他再也没有获胜过。
    可每一次,也都不肯认输,以至于必到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让裁决者出声判定他的败局。
    最让人诟病的,并非他的场场连败,而是他每次都不战而弃剑。
    即便原先持中立态度的看客,这时也要愤怒于他背弃了剑道的精神,斥责他不配用剑。
    崇明剑派的许多弟子也站出来,表示不屑与此人为伍,乃至向宗门长老们抗议,誓要将这个侮辱剑道的废物逐出本宗。
    更多人将他引以为茶余饭后的笑料,以猜测他避而不战的缘由为乐趣,由此传出的各类谣言,实在难以计数。
    甚至,还有许多原本对剑道大会之争不敢兴趣者,听到这则逸闻后,特意赶来瞧热闹,或者说,赶来看一个被许多人猜测已精神失常的疯傻者,一动不动站在剑台上受凌虐。
    看客们见他被踩碎骨头、见他被剜去眼珠、见他被钉穿琵琶骨见不同的敌手以各种各样突破人性残酷底线的手段,逼迫他认输看客们喷笑、戏谑、拍手叫好,以之为举世难寻的新奇乐趣。
    甚至又有人开了赌局,内容是押注这顾长思何时会甘愿亲口认输,或者,此人何时会熬不过去重伤直接死了。
    很多押他会死不认输的赌客,一天天赚得盆满钵溢,于是,每场比剑结束后,当他支撑着破败的身躯,一点点从试剑台往外爬时,获胜的赌客们为表受到取悦后的满意,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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