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就像个被拎住后颈皮的猫崽子,轻易就被黑衣少年又给带了回来。
    这个恶霸
    蜚蜚咬牙切齿的,委屈又愤怒地瞪着他。
    “看我能顶饱”黑衣少年吃着饭,稀奇地望着她,“你真不饿”
    “那咱们干点儿别的。”少年把筷子一放,又要来牵她的手。
    蜚蜚连忙抓起筷子,随意夹了面前的藕片塞进嘴巴里,把它当成面前这人的肉在嚼。
    本来是没什么食欲的,但几个菜实在是太合她胃口了,加上又忙又累的,确实饿了,一动筷子就停不下来,一大碗米饭都被吃完了。
    放下筷子,才发现少年正托着腮瞧她,眼神叫人害怕。
    “你到底什么时候送我回去”打也打不过,说又不讲道理,蜚蜚都无奈了,吃饱了反倒能心平气和同他说话。
    少年伸手把她嘴边的鳝汁抹掉,随意道“先住着,看哥心情。”
    蜚蜚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就傻了。
    她吃饭没个样儿,沾脸上是常事,小时候哥哥还会帮她擦脸,长大以后,连阿娘都是拿手帕给她抹的,还要数落她不像个姑娘家。
    这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蜚蜚下意识擦了擦嘴,确定什么都留下,才抗议说“明日我还要上学,而且,晚上不回去我爹娘会担心的,到时候带人来找我,定要你好看”
    “换洗衣服我让人给你拿。”少年油盐不进,“明日我送你去书院。放学再跟我回来。”
    “填房嘛,就该有个填房的样子以后,除了我身边,哪都不许去。”
    蜚蜚攥紧拳头,忍无可忍“你等着,我大哥回来,定让他杀了你这败类、混球”
    “吃饱了就是有力气,连骂人都比刚刚花样多。”少年上前来抓她,“那干脆,来做点费力气的。”
    蜚蜚吓得捂着脸大叫。
    “是老老实实收拾睡觉,明天送你回去;还是被我收拾、跟我睡,”少年摩挲着她的手腕,“给你选。”
    长这么大没听过这样混的话,蜚蜚羞愤欲哭,却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只得挣了挣,哽咽道“那、那明日我自己回去。”
    “乖。”摸摸她的脑袋,少年恶劣道,“明日再议。”
    躺在床上,蜚蜚怎么都睡不着。
    那恶霸离开以后,有丫鬟送来水和换洗的衣物给她,蜚蜚稍微打听了一下,得知他姓顾,是他们表少爷,今年不过十六、七岁,前几日刚来东都。
    “其余不清楚。”丫鬟说道,“似乎是有事要办,平素也不常在府中。”
    蜚蜚又问“此处是”
    “乃是纳兰府。”丫鬟姐姐宽慰她,“姑娘快些歇息罢,表少爷性子冷,却是正人君子,不会为难姑娘的。”
    蜚蜚暗暗“呸”了一声,心道他分明是个登徒子,正个屁
    等等,纳兰府
    蜚蜚脑中一炸,头皮都麻了整个东都,只有一家纳兰府,便是国舅爷纳兰谦的府邸。
    丫鬟称他表少爷总不会是
    难怪他们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皇亲国戚
    不过,今上姓萧,恶霸姓顾,应当不是皇室子弟。可看纳兰府丫鬟对他的态度,想必也是非富即贵。
    这样一想,蜚蜚便不希望爹娘来救她了若惹恼了他们,定然是个麻烦。
    “真是倒霉。”蜚蜚侧身躺着,打自己手,“让你手贱,美人儿身份这样显赫,轮得到你去出头看你下回还管不管闲事。”
    恶霸不肯放人,她生气也没办法,总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于是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次日清晨,天刚亮,蜚蜚就醒了过来。
    茫然地抓抓头发,却发现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裹了厚厚的一层纱布,手心隐隐有股药香传来。
    可她睡着之前,明明没有这个东西呀。
    突然,一个恐怖的想法跃然而出,蜚蜚弹坐起来,忍无可忍地尖叫出声,惊起飞鸟无数。
    “姑娘怎么了”丫鬟急忙闯进来,看她头发乱乱的,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小脸因为睡意而有些微红,却嫉恶如仇地盯着自己右手的纱布,实在可爱的紧。
    不禁笑道“姑娘可是梦魇了”
    “我迟早杀了他”蜚蜚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确定并无异样,才从床上爬起来,把手上纱布拆了。
    昨日红肿的手心已复原如初,心里的郁气却久久不散。
    气鼓鼓地洗漱完,坐在桌边由丫鬟帮她梳头。
    恶霸的房间里没镜子,蜚蜚也不甚在意,甚至还打算梳个道姑髻,看哪个眼瞎的还说她好看
    丫鬟姐姐却说她可爱,非要给她梳双垂髻,还说府上只有六位少爷,没有小姐,她手都闲了。好不容易蜚蜚来了,可要给她好好打扮。
    蜚蜚就随着她发挥。
    吃早饭的时候,那恶霸才回来,穿着一身劲装,更显得宽肩窄腰,身量修长。
    腰别双刀,额上有汗,应当是练武去了。
    怎么不把自己练死呢蜚蜚边喝粥,边在心里忿忿地想,性格这么坏,迟早被人寻仇
    “骂我呢”少年坐在她对面,“还想不想回去了”
    蜚蜚都无奈了,连忙假笑道“没有没有,哪敢呢只是见您英武不凡,这才多看了两眼。”
    “今日瞧你,倒比往常顺眼些。”伸手拽了拽蜚蜚侧边的发髻,那恶霸断言,“往后莫要再扮那不伦不类的样子。”
    蜚蜚下意识又想打他的手。
    一想到他手腕上绑着钢板,只得讪讪笑着,假意将手搭在他手背上,死劲掐了他一把,将发髻解救出来。
    “您说的是。”蜚蜚假笑,“早饭都凉了,请您快吃。”
    吃完好快些放她回去。
    恶霸瞧了瞧她不情不愿的表情,勺子往碗里一放,没皮没脸道“早上练刀累了,手有些酸,许是吃不快的。你喂我罢。”
    “我”蜚蜚压着铺天盖地的不雅词句,恨不得把粥泼他脸上。
    “好,您开心就好。”蜚蜚忍气吞声,坐到他对面,咬牙切齿地把粥往他嘴里怼。
    好不容易把早饭糊弄过去,恶霸这才放过她。回房换了身衣服,将双刀别在腰后,带着她出门。
    他似乎是有任务,出门之后就进入了一种戒备的状态,不再为难她了。
    蜚蜚乐得轻松,打算先去书院与姐姐汇合。
    中午的时候,跟姐姐一块儿逃回家,让他堵不到人,或者让人回家报信,哪怕赖在书院不走呢,总之不会再受他刁难。
    然而,没想到的是,阿柔今日并未来学堂,那恶霸盯她却像盯狼盯肉,根本就走不开。
    蜚蜚开始不安了。
    昨天那恶霸说他先让姐姐回家了,可依姐姐的性格,怎么可能把她留在纳兰府
    最起码,也会回家找人救她,不会像今夜这样,毫无动静。
    莫非,恶霸在骗她
    一这样想,便连中午也等不到了,忙不迭向夫子告了假,匆匆往家中赶去。
    恶霸眼下没在书院,蜚蜚正觉得松了口气,就在街角被他堵了个正着。
    “上哪儿去”恶霸双臂交叠,好整以暇看着她,“不是让你等我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蜚蜚才不怕他。
    “管得着吗你”蜚蜚瞪他一眼,打算从他旁边溜走,恶霸却不肯让。
    新愁加旧恨,蜚蜚气得厉害,双手并拢在嘴边,小姑娘当街大喊“非礼啊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
    众人视线被吸引过来。
    恶霸却毫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喊啊,继续。”
    探究的、审视的、瞧热闹的,无数种眼神,倒看得蜚蜚浑身不自在,只得撕破脸骂他“你到底把我姐姐怎么了”
    恶霸没有回答,耳朵动了动,神色瞬间变的凛然。
    “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还救了你妹妹,你却恩将仇报,实在是狼心狗肺、无耻至极”蜚蜚说着,大步要往前走,“我再不要理你了,你也休想再管我”
    下一刻,却觉得耳边一凉。
    闪着寒光的剑锋从侧边刺过来,她余光瞥见,已是闪躲不及。
    什么情况
    蜚蜚下意识闭上眼睛。
    就在剑尖即将刺破她皮肤的时刻,有人揽住她的腰,灵活地一旋,堪堪避过。
    定睛一看,十几个穿着便服的刺客手持凶器将他们团团围住。
    “还敢不敢跑了”恶霸在她耳边笑了声,“让你在哥身边待着,不听”
    蜚蜚哪里想到,有人会刺杀她
    不对不对这伙人根本不是冲她来的,她是让这恶霸给连累了
    果然,下一秒,人群中就有人叫骂道“顾瑾城,你害死我家主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死在我手上的敌将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顾瑾城凛然一笑,“是被我挂在城墙上,晒了七天的那位”
    “你找死”众人一拥而上。
    蜚蜚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就呆了,偏顾瑾城故意搂着她,带着她飞来转去,几次刀光剑影都在她眼前闪来闪去。
    “你倒是松开我,全力对付他们啊”蜚蜚真不知道该说这恶霸什么好。
    能混进东都的敌国刺客,想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家伙却非要带着她这个挂件以一敌十
    他想找死,自己还没活够呢
    “对付这些宵小,我单手足以。”恶霸嚣张的很。
    不过,他也的确有嚣张的资本刀锋划破皮肤的声音不停传来,十几个人围攻他,愣是没占到半点好处
    蜚蜚亲眼看他毫不留情地划开一个刺客的脖子,刹那间,血流如注。
    这是她十几年来,从未经历过的恐怖场面。
    让她连闭上眼睛都忘记了,天旋地转间,她瞧见恶霸玉琢般的侧脸,还有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不知怎么的,竟生出一种安全感。
    “唰”刀锋没入一名刺客的胸膛,蜚蜚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顾瑾城却面无表情地将人踢开。
    须臾的功夫,十几名刺客被他单手诛杀一半,剩下几名面面相觑着,似乎是打算孤注一掷。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总算跑过来一队官兵,各个装备齐全。
    几人自觉不敌,扔下几枚烟丸,逃了。
    走之前还要叫嚣“顾瑾城,你等着,我等迟早取你人头”
    蜚蜚被烟雾呛得直咳嗽。
    顾瑾城见她辛苦,才终于将她放开。
    蜚蜚的腿早就软了,他刚一松手,整个人就往下跌,只得又将她捞了起来。
    官兵赶到,顾瑾城冷酷地将领头的中年人训斥了一番,无非是说他办事不利,竟然让敌国刺客混进东都。
    那人听得满头大汗,急忙请命彻查。
    好一会儿,蜚蜚才缓了过来,借着他们谈话的功夫,想要悄悄溜走。
    刚走了几步,就被那恶霸抓着后领给扯了回来。
    “刚刚敌国刺客已经认出你了。”顾瑾城说了句让她十分绝望的话,“不想死的,最好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待着。”
    蜚蜚“”
    顾瑾城虽然无耻,但好歹也算说话算话,让人把刺客尸体处理干净,便要送她回家。
    他刀尖上还在往下滴血,看得蜚蜚一阵膈应。他瞧见了,不耐烦地吁了口气,朝蜚蜚伸出手。
    蜚蜚低头瞧了一眼,骨节宽大,手上老厚的茧子,难怪劲这么大,刚刚差点儿把她腰都勒断了,现在还隐隐作痛。
    “干嘛”
    “手帕给我。”
    “没有。”女孩子的手帕怎么能随便给人
    顾瑾城瞥她一眼,拉起她的手腕便往袖子里抓蜚蜚都懵了,反应都来不及,只能干看着他抢自己东西。
    “你全身上下都是哥的,拿你条帕子怎么了”顾瑾城理所当然地说着,用她心爱的丝绸手帕,一点点,将刀刃上的血迹擦干净了。
    虽然,蜚蜚知道他是在说衣服,但总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
    “洗干净了还你。”将手帕塞进暗袋,顾瑾城特意说了句。
    “不必了,您留着罢。”
    “身为女子,你不知道手帕这等私人之物,是不能随便赠予异性吗”那恶霸反问她。
    蜚蜚“”这是赠的吗分明是您老抢的
    “是是是,”蜚蜚咬着牙,“那辛苦顾爷了,还请洗干净了还我。”
    岂料,顾瑾城冷酷地瞥她一眼“小气。”
    这厮简直、简直无耻之尤
    蜚蜚牙都快咬碎了,等大哥回来,势必要他宰了这臭不要脸的贼头子
    跟在他身后愤愤地走着,蜚蜚想了无数种处置他的法子。
    见他买了礼物,似乎想跟她一同回江府,小姑娘眼睛一亮,打算来个关门打狗。
    等他进了江府的门,蜚蜚便要朝爹娘告状,出动全府的丫鬟仆从,看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然而,没想到的是,家里人却好像早就知道他要过来。
    管家还接了他的礼物,亲亲热热地说“想必这位便是顾公子,里面请,里面请。”
    对她这个彻夜未归的小姐,却只看了看,就招呼她进门了,完全都不担心的
    这世道疯了不成
    顶着疑惑的表情,蜚蜚跟着管家的指引进了饭厅,却发现家人均已入座。
    姐姐不仅没出事,反而久违地打扮了一下,坐在席间笑着看她。
    见她回来,也只是松了口气,并无紧张之感。
    连久不出院子的宁大夫都入了席,一见到她,就激动地站了起来,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蜚蜚心下感动,心道,总算有个人担心自己,知道她受苦了。
    结果,就见宁大夫十分激动、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她的旁边,一把抱住了那万恶的、臭不要脸的贼头子
    老泪纵横地道“你这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八年了啊,老头子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这什么情况
    蜚蜚傻眼地偏头看向顾瑾城,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就在这个时候,阿爹清咳了一声,打破了煽情的气氛,说道“回来就好。来,阿瑾,坐这儿来,好好同二叔喝几杯。”
    阿、阿瑾
    蜚蜚只觉得一口血哽在了喉头,想到昨夜种种,再联想到以前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怎么都不敢相信
    小时候阿瑾多温柔,对她多好怎么会是这个臭不要脸的贼头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顾,你变了。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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