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眼睛,看向身边的德拉科。金发总有金发的好处,这么多人里,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他的脸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像是乌云也遮蔽不住的霞光。
    那个叫我名字的人又在催促了。我当然知道他们叫我要做什么,不就是喝酒么,我还能再喝下去,我可以忍耐。
    我不假思索地抓起杯子,却被德拉科强硬地抢去,杯中冰凉的液体撒了我一身。
    我打了个冷战。
    “差不多就行了”
    是德拉科的声音,我不会记错的。他在跟别人谈话,对方说了什么,我还是没听清。我只听清德拉科说他帮我喝。
    “不用不用你帮”
    “闭嘴,老实点布丁脑袋”我还没说完就被他喝止住,“没你的事了,别瞎掺和。”
    我又气又委屈,我做错什么他就凶我我又没叫他帮忙他怎么就这么自以为是,搞得好像我很需要他一样我越想越气,气出了眼泪,索性侧过身背对着他,不想再理他了。我觉得好生气好悲伤,脑袋还沉,他都不关心我对了,他不会关心我的,他讨厌我,这个游戏结束了,没必要装下去当然今时不同往日。
    胸口又热又闷,我不想再管任何事了,我要睡觉,只要睡着就可以在梦里见到德拉科了,我梦里的德拉科比现实里的可爱一百倍。
    然后,不久,我便真真切切地见到了,那个百倍可爱的德拉科。
    不过不是在梦里,而是发生在我眼前。我正迷迷糊糊地靠在椅背上休息,忽然被肩上一股力量不由分说地拽进混杂着浓重酒气的冰冷怀抱里,德拉科的怀抱。
    不知道因为什么一卡座斯莱特林都迸发出难以遏制的大笑。德拉科也是,他笑得前仰后合,揽着我肩直往怀里送,下颌抵着我的发,右臂将我的肩圈得死死的。
    那一瞬间来自他胸腔中吵闹得要命的心跳简直是振聋发聩,我被直接吓醒了,什么都醒了。
    德拉科好像也醒了,我感觉到他浑身一颤,笑声戛然而止,我肩头的那只手加重了些力道,惹得我皱起眉。
    我扶着他的双腿,扭过头,正对上他寻觅着的眼睛。
    然后他找到了我,而我找到了那个百倍可爱的德拉科,他从梦境中挣脱,专程来到现实找我了。
    就算他不发一言,我还是能认出他。无论是他灰蓝色的闪烁着萤火虫般光亮的眼,还是他从我肩头滑落到腰际,颤抖着不敢用一丝力气,生怕弄疼到我的手,又或者是他翕动着的无声地做出我名字的口型的唇,我都能百分百确定,是他。
    就是他。
    而他眼里只有我和关于我的那些满溢出的浓烈情绪,随着他游走在我的眉眼,鼻子,和唇的目光晃动着,像是冰块与烈酒的碰撞,让我意乱情迷。
    我知道他现在想抱住我热切地接吻,我就是知道。
    扶住他双腿的手动了动,我情不自禁想更靠近他一些。他好像也是这样想的,环住我腰际的手缓缓下移,用力。我的脸因着他的小动作开始发烫,更羞于去与他对视,可他的目光像是藤蔓,将我缠得喘不过来气,我在他眼里仿佛暴uu得完全,回归本真,我根本无处躲藏。
    和他的对视使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脑海一片空白,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仿佛全宇宙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低下头,凑近了些,眼神带着侵略性,我知道我拒绝不了这个,我从来都拒绝不了不是吗
    “德拉科,你知道你们两个正在用眼神上床吗”
    扎比尼的声音唤回我黏黏糊糊的脑海里残存的那一丁点理智。我羞怯得浑身开始发烫,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离我如此之近的德拉科,只能不断眨眼,左右瞟着来掩饰刚刚的心悸。
    德拉科魂不守舍的目光闪了闪,他清了清嗓子,僵硬地别过脸,重新面对他的朋友们,只留给我他从脖颈开始红到耳根的侧脸,那些红晕和他脸上原本便因着醉态而深刻的酡红相连,让他看上去就像平时的我,尴尬,窘迫,脸红脖子粗。
    这个有趣的联想使我忍不住抿唇笑出声。
    “uhhhhh我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达芙妮做出想呕吐的动作,“求你们去楼上开间房行吗又不是开不起。别在这儿肉麻,我们还在这儿呢”
    她的不满得到很多人半开玩笑似的支持,不过都被德拉科相当不好惹的表情和狠话喝止住了。
    经历过刚刚的被调侃之后我觉得这个姿势非常不雅观,而且还在别人面前有种被围观的不适。哪知我刚从他怀里往外挪了挪,又被他拽了回去,抱得更紧。
    混杂着酒味和他的气息的馥郁的皮革香再次扑了个满怀,我的心被他那颗感染,开始狂跳不停。
    如果荷尔蒙可以被具象化成一种气息的话,那大概就是此时此刻德拉科身上的味道。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局面,我从未面对过,于是很没骨气地靠在他胸前,闭眼装睡,内心希冀着能够真的睡着就好了。很可惜,也许是今天上帝一次性满足我的愿望太多了,现在又太晚了,他下班了。
    德拉科和朋友们的谈天说地仍未停息,对我无暇旁顾,但强而有力的手臂和吵闹的心跳没有一刻远离过我。我身上的热度和心跳频率也没有一刻消停过。
    我的头昏昏沉沉,真的很想就此睡去,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面对这么多对我不友好的人,防备心始终令我无法放松,德拉科是我唯一的依靠,可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现在的德拉科是梦里的那个我的德拉科吗,还是这一切真的是真实发生的我又开始搞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不知在梦境与现实中浮沉了多久,一个又一个人从我身前擦过,还有人碰倒了我的酒杯,惊得我睁开眼。
    卡座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剩的都在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德拉科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跟她们道别“你们走吧,她喝醉了,我留下照顾她。”
    什什么住在外面德拉科要去照顾谁谁又逼迫他完成什么大冒险了吗茫然中我下意识揪紧他的衣襟。
    “不”我张张口,很想劝他不要去,那群人都是坏影响,可嗓子实在又干又痛。
    “你都醉成这样了我怎么带你回去,被别人看见的话你说我到底是给你扣分好,还是不扣好要是被教授看见了呢”
    他是在说我吗我眨着眼,总算想通一点点。可我不能留在外面的,我要回学校,我能呆在学校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不想离开这里。这样想着,我有点想哭“不能回去吗”
    他的指尖划过我的刘海,冰冷的触感令我舒服得眯起眼。
    “听话,乖一点,恩”他的唇凑了过来,在我的侧脸和鼻子上缓慢地磨蹭着,“等你休息好,明天我们一起回去。”
    我被他的吻磨得再也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身体一轻,腾空似的再次被他抱起。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半夜被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彻底弄醒的我,一睁眼见到的第一个就是德拉科的睡颜。似曾相识的一幕幕刺痛我的眼睛,和肠胃串通一气,企图将我彻底谋杀在他身边。
    不用别人动手,每次喝完这么多酒我都想死,太难受了,真的。
    我冲进盥洗室开始对着马桶拼命呕吐。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过度的心碎和悲伤,而是酒精,不过效果和达成的结局差不太多,也都直接或间接地和同一个人有关。
    这人常年体温比正常还要低一点点,他冰冷的手从后挽起我垂进马桶里的长发,不忘为我顺气,力气不大,拍着我的背,一下,又一下。
    “好点了没”
    我扭动了一下身躯,躲开他安抚后背的手,喘息着说“不用你管。”
    “跟你说过少喝酒,更不要空腹喝酒,就是不听,天天减肥减肥晚饭都不吃,活该你难受。”他仿佛跟我不在一个频道上,继续说个不停,令我反感更甚。
    “我说不用你管,走开”
    我用力推了他一下,他纹丝不动。我更生气了。谁准许他跟我一个房间住的,谁准许他插手我的生活的,谁准许他像个幽灵一样在我身边阴魂不散的
    恶心的感觉更甚,我脚下一软,跌坐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整个人都捧着马桶边缘埋头呕吐,根本顾不上他,而他就这么趁人之危地再次凑上来了,他总是趁人之危不是吗
    他又开始在我耳边噼里啪啦讲个不停,装得好像很关心我、眼里只有我一个人似的。当我想要扶着浴缸边缘爬起来时,他的双臂直接穿过我的腋下将我轻轻松松拽了起来,而后就再没松过手,不管我如何挣扎,他一定要我重新躺下来,好好休息。
    “我不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凭什么管我你去管那些女孩啊别来找我”他烦得我再也忍无可忍。
    “哪有什么女孩你喝醉了,”他眉头紧皱,嘴角的笑容看上去非常虚假,“达灵,别胡闹。”
    “是我在胡闹吗还是你们一群人在胡闹撩拨黑泽尔的时候你不是很会吗以前没少干这种事吧,当时你笑得多开心啊一换成我,瞧你现在的笑容有多虚假你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你有没有真正把我放在心里哪怕一次”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这么多天以来压抑的那些不被准许存在的东西一股脑在酒精的催化下全都涌了出来,我终于还是在他面前彻底崩溃。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在意他,我夹在他和整个世界中间快要不能呼吸了,我已经找不到理由再去相信他或者坚定不移地选择他哪怕一次。我被迫将我的心锁起来,只为了好受一点点可今天他好死不死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当他抱着我,和我四目相对的时候明明我前功尽弃,可我却还是高兴地想哭。
    我不是那种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无知女孩,真的,我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并用理性作取舍,可我真痛恨我自己,要是我也那么无知,是不是就可以更心安理得地放纵他也放纵我
    他任由我放肆地哭着,捶打着他的胸膛,掐着他胳膊和腰间的皮肉,始终没有动一下。很快我就没有力气了,熟悉的头晕目眩再次找上我,我晃了晃神,被他手疾眼快地扶住,勉强站定。
    “是,和很多男孩子一样,我一直都有晚上出来玩的习惯,但只是纯粹喝点什么,大家一起聊聊。那种自降身价的事我向来不屑那几个混球,西奥多和巴多克家的老大,还有扎比尼,还有这里的所有人,他们捧高踩低,都想看马尔福的笑话,看够了我父亲和家族里笑话现在又轮到我了,而要知道以前都是我给他们脸色瞧以前你跟我说什么应得的我该死地从来都不信,但我今天才发现老话说得对,报应就是个表籽,人生中头一回,德拉科马尔福被那种档次的垃圾逼到如此难堪的境地,他被逼着面对恶心的问题恶心的格兰芬多恶心的嘲笑嘴脸还在毫无察觉的时候被人用把戏戏弄了他最爱的女孩,他”
    他喘着粗气,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那些咆哮变了调,沉了下来,像是他束缚住我双臂的手那样沉重,又像是锁链,缠绕着我让我无法逃脱。
    “他看着那个女孩被人一遍又一遍地戏弄着还不肯放弃,心里有多疼你无法想象,”他稍稍与我分开了些距离,仍然不放弃地想要低下头来用他盈满眼泪的眼睛去寻找我的眼睛,“所以现在你面对着我,我要再次确认一遍,这个不知道脑子里少了一根筋还是只有一根筋的女孩,到底知不知道我对除了她以外的女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以为什么样的女孩我都愿意接近吗”
    “我知道和我生气并不冲突,好吗我想生你的气就生你的气这是我的权利”
    “那我那我无话可说,”他手中的力道缓缓松懈,“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一直在生我自己的气。”
    他的双臂无力地垂下,我又重归自由。这自由太过珍贵,也很突兀。
    我愣愣地盯着他,低声啜泣着,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明明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当我真的见到你的时候我什么都说不出,只能这么愚蠢地看着你。是不是少在乎你一点话就可以说得多一点,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可那时候我就会想到你。你这种少言寡语的人要不是因为对我的在意,怎么可能会在面对我的时候有那么那么多强烈的表达欲望。”
    他想了想,困惑地摇着头,有些嘲讽地抽动着肩膀,笑了一下。
    “我想大概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一样,我我真的不擅长做这些,也完全没有你那种温柔和善解人意的天分,更不会控制自己,所以才经常情绪胁迫你,让你伤心。可我愿意学,你能不能能不能稍微等等我我学东西很快的,我愿意为你去试试看。不用很久,你知道我会很快追上你的,我总是如此。 ”
    他眼中的试探和小心翼翼让我感到不可置信,就像他不断溢出又迅速满盈的湖水般的泪,堆积得前所未有地快,令我怀疑少了那么多的霈然的滋养,他的心会不会从此干涸。
    “你”我逐渐感到呼吸的艰难,“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不,恰恰相反,只有今天我必须要说。我这个人有个特别好的优点就是只要喝完酒第二天醒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我可以放心地说出我现在各种难以启齿的想法,而不用担心第二天你拒绝我或者我自己觉得难堪。这些话我清醒的时候从来不敢跟你说,可还好我现在也不怎么清醒,”他吸吸鼻子,朴实的红彤彤的鼻翼扑闪着,让他过分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没有那么冷漠和难以靠近了,他故作轻松地笑笑,“但即使如此我仍然清醒地知晓,我爱你。除了你,我无法接受其他任何人,除了你,我和谁在一起都不会这么开心。只有这一点我始终记得很清楚,明早醒了也不会忘。”
    努力抑制着内心中的阵阵刺痛,我噙着泪水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希冀了我知道我不是特别的那个”
    他红肿的眼眶里,泪还在晃动着,残封着那里唯一的一丁点惨淡的光,一如灰蓝色深邃的湖中被波纹揉碎的月亮的剪影。
    我怅然。我们是怎么从我一见到他就脸红,走到现如今一见面就彼此哭红了眼这个地步的明明我们彼此相爱着,可为什么这种爱会让这一切都变得如此悲伤
    我不知道。
    至少,此刻的我不知道。
    “达灵。”
    我痛苦地别过脸不去看他,逼迫着自己不再去回应,只是啜泣。
    他哽咽着,用颤抖的手握住我的,缓慢而坚定地引导着我去触碰他胸膛。
    “摸一摸我的心吧。”
    不属于我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砸落到我的手腕上,明明是凉的,却灼伤得我害怕,让我想缩回手逃离。
    可他胸腔饱满而富有活力的那一颗迫切地想要挽留我。它越跳越快,几乎要挣脱那些血肉相连的筋脉,几乎要交付到我手上,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完全展露给我潜藏的所有情绪让人心碎的悲伤,眼泪,爱,希望,坚贞而爱,是的,总是会存有爱。
    它跳动得是那么用力,吵闹得那么拼命,我几乎要真切地触碰到它了,就差一点点。
    我皱着眉,紧闭着眼,泣不成声。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现在我什么都明白了。
    是不是句号都应该画在最美好的时刻就像美好的文学作品,像有快乐结局的童话故事。
    我不知道。
    至少,当时的我并不知道。
    他无声地抱紧我,臂膀强而有力,胸膛坚实冰冷。
    我无声地侧过脸贴近他的胸口,试图离它近一些。
    他的心跳可真吵。
    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和现实重叠。我最深爱的男孩静静地躺在我身边,面对面,一睁眼就是最好的晨曦和被淡金色的阳光照拂得耀眼的他的金发,还有通透如晶的蓝眼睛,有点深沉,但是很蓝,就像伦敦雨后放晴阴霾不再的天空。
    他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的脸,似乎已经保持这样很久了。
    肌体内还未完全分解掉的酒精一瞬间使我的大脑变得迟缓,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头已经凑了过来。
    我注视着德拉科他闭着眼,全身心沉浸在和我的吻中,直到我轻轻推开他,瞪大眼睛,因着呼吸不畅艰难喘息着。
    然后,他缓缓地笑弯了眼,布满红血丝的有些红肿的眼仍然没有离开过我,亮晶晶的。
    “早上好,达灵,睡得好吗”
    那一瞬间我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我又知道我什么都不能说。
    “早上好,德拉科,”我主动抱住他,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这是我这半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晚,我是说真的。”
    他抱住我,动作迟疑,仿佛不敢相信,连带声音也是如此“是吗你说真的吗”
    我忍住想哭的冲动拼命点头,不敢再看他。
    他的手臂倏地收紧,将我更用力地揉进他的胸口,心跳吵闹不停。从他喉间传来闷厚不清的呜咽,像是快活的喟叹,像是奇怪的梦呓。
    “我也是,达灵,我也是,我也是”
    德拉科和我在霍格莫德村多留了一会,我们先去服装店逛了一圈,换下昨晚满身酒臭味的脏衣服,又手牵着手随便找了个咖啡厅吃东西。
    “两杯咖啡这个吧,一杯不加糖,一杯正常,你们这儿有煎饼吗”
    “其实我现在不能喝咖啡的,德拉科。”我轻声打断德拉科。
    他从菜单前抬起头,显然没反应过来“什么”
    “早上我不能喝咖啡,不然直到第二天都睡不着,我现在现在睡眠不太好。”我含糊了过去,冲他为难地笑笑。
    “噢,我以为你喜欢呢,噢,”他不太自在地活动了两下脖颈和肩膀,转向服务生,“那你直接问她吧。”
    “柠檬肉桂红茶,加双份肉桂。谢谢。”
    德拉科点了一份原味的煎薄饼,我又点了一份华夫饼配枫糖浆。服务生离开我们的座位回去传菜,一时之间德拉科和我面对面诡异地安静下来,就静静地望着彼此。
    很快我便感到不好意思,率先低下头来,拨弄指甲玩。
    身边卡座一沉,德拉科坐了过来,他的右手不由分说捉住我的左手,放到他的腿间,将我从自娱自乐中拖了出来。
    他皱起眉,另一只手握住我的左手腕,将手表往下推了推,露出皮筋和青紫的痕迹“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我后知后觉地缩手已经来不及,他根本不容许我反抗。可我确实也没什么跟他说的。
    于是我选择沉默。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德拉科。
    尤其经历了那一晚,我们两个被酒精麻痹了的疯子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做了很多不该做的决定,导致现在这些天我们再也没办法分开了。德拉科离不开我,我也没办法离开他。当我们走在学校里,总能接收到各种惊诧不解的目光,而哈利他们,是的,我估计在他们心里已经将我彻底拉黑成口蜜腹剑的虚伪小人了。
    我也觉得我自己挺虚伪的,我唾弃我自己。
    可唾弃归唾弃,要我跟德拉科坦白这一切吗邓布利多校长的计划,我对他的计划的了如指掌程度,我即将做出的选择我做不到。
    万一我在德拉科心里的分量不足以让他坚持下来怎么办,也许他会将我出卖给神秘人。神秘人已经拿他家人的性命要挟过他一次,如果有这个必要,也一定会要挟他第二次,无数次。
    当我和他的家人、他想要的那种手握大权、站在高处睥睨众生的未来放在同一个天平上的时候
    我不敢再细想下去。再细想下去,我怕我会更悲伤。
    “你知道你可以劝他跟你一起离开这里,对吧只要离开这里,就像你预感的那样,一切都会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费伦泽教授湛蓝如洗的眼眸透露出一种冷淡而不解的神色,但脸上的不耐烦总算是在我简单描述过整件事之后缓和很多。要知道当我刚敲开他办公室的门的时候,他得知我占卜的请求,脸色差得像是枯萎的哲人草和甜锦葵。
    我知道他会有那种表情,当然了,秉持着人类的命运该和整个社会和宇宙相连,不该拘泥于微小格局的神秘学研究信条的他是个智者。而他眼中的我只是一个背负枷锁、永远长不大的十四岁小孩,怀抱着不切实际的希冀,企图提前得知整本命运之书的结局,从而心安理得地规避更多的弯路和悲伤。
    “愚蠢幼稚至极”是他对我的评价。
    但即使愚蠢如我,也很通透地明白很多事。
    “不,这不是,相反更像是结束。我不能要求他为了一个女孩而放弃他未来想要过上的生活。”我摇摇头。
    “也许这并不冲突呢”他一边记录下观星的数据,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我,同我诉说,“也许他想要的生活就是有你存在呢”
    “这不可能。”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何况,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答案。”
    我的心里又开始一阵又一阵绞劲地痛,像是将纸片揉搓成球,细细碎碎地剥离出那些不甚完美的纸屑,最后整张纸都破碎不堪,失去全貌。
    “也许吧,”我低下头,忍住喉间的酸疼,艰难做出吞咽的动作,“但我不能要求他二选一,这是错的。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要求他人做选择。爱情不是一个人生命的全部,我不是他的全部。爱人也不能代替父母家庭,没有任何人能代替父母家庭。”
    “是么是你不能要求他二选一,还是你不想要他二选一”
    “我怎么会这么想请别跟我开玩笑了费伦泽教授我找您来是想请求您的帮忙的而不是不是”我猛地抬起头,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地辩解着,却还是因着情绪的不稳定磕磕绊绊说不出口。
    可他很冷静,他一直如此。
    “可我是说真的,在我看来你很害怕。”
    我笑出了声,无所谓地摇摇头,看向别处“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他的选择。”
    不,让我感到害怕得是人马族的超高智能。我被他深邃而锐利的眼神看得发慌,笑容僵在脸上,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我后悔拜托费伦泽教授了,真的,我已经在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后悔了。也许我该找特里劳妮教授,她看起来没那么智慧,没那么能洞察人心。
    “和这些都没关系,我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想自己做选择,反过来掌握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仅此而已,就这么简单。”我耸耸肩,努力克制着自己,强撑镇定。
    费伦泽教授念了一串冗长的咒语,办公室天花板上那一片虚拟的天空,无数拖着轨道运转着的天体尽数消失,惨白的灯光驱散魔法带来的黑夜,像是谎言般刺穿眼膜,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我眯起眼,努力适应了一会光亮,才重新睁开。
    “您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要占卜吗可这”
    “如果真的是你自己想做选择,如果这只是你的私事,那就根本不需要什么占卜,直接听我的劝告吧去做那件没那么简单的事,”在我不解的目光中,他转向我,朗声说,“坦诚相待。不要隐瞒,敞开你的心,放手让对方做选择。因为爱这个东西它非常值得你去冒这个险。就算你受了伤害,至少你会知道你努力过了。”
    心中那种熟悉的被冰锥穿透的痛感再次传来。以前它就是这样谋杀我的心的,一下,两下,凿得全都是血。但孔隙又很细小,血又不多,其实适可而止是能止住的,可是冰锥还是没有停。
    到现在,它还在不停地凿着,那个孔隙就这么被凿透了,仍然疼痛难忍,只是这个通透的孔隙已经不会流血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那种痛感。
    “可我已经努力过了,很多次。”
    费伦泽教授露出怅然的神情。
    “如果这就是我能从你那里得到的全部帮助的话,可能你说得对,我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占卜。我先回去了,教授,假期快乐。”
    我向他鞠了一躬,以感谢他多次对我的帮助和开导。也许距离彻底离开这所学校还有一些时间,不过我很确信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他的谈话。
    他微微屈膝,歪着头向我回礼,注视着我后退着离开他的办公室,轻轻为他关上门。
    到此为止了。
    让德拉科倍感煎熬的期末终于熬了过去,从明天开始就是假期。
    无论麦格教授还是邓布利多教授都没给我任何消息,忐忑之余,我内心还有许多侥幸。
    我们还有一些时间。
    很早以前,早在上个假期过圣诞的时候,德拉科和我便约定以后的某天找个合适的时间一起去麻瓜世界的剧院看剧。我很在乎这个承诺,而且我想已经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间了。
    所以当我结束最后一门课程的考试走出门外,和昨天就已经考完全科、等在我教室门口的德拉科会和,第一个提上日程的就是关于如何度过这个复活节短假的热切讨论。
    我知道他讨厌那边的世界,可这是我们说好的,而且怀着想跟他有更多时间在一起,培养更多共同的爱好的私心,我真的希望他能抽出一点点时间给我。
    但显然我过于谨慎和多虑了,提到出去玩,德拉科比我还兴奋,即使是去麻瓜的世界。我早该想到的,他现在对他的那个家厌恶至极,完全不愿意去想,又怎么肯乖乖放假回家等着开学呢
    能逃避就逃避,我该想到的。
    “你又走神了。”
    脸上传来不轻不重的疼痛,我看向身旁的德拉科,他收回手,皱起眉,神色复杂,就这么看着我。
    他该不会是要读我脑子里的记忆和想法吧接触到他的眼神令我心里涌上很多很不好的预感。
    我默默地运转起魔法将大脑封闭起来。我对斯内普教授的培养方法非常自信,就算我知道教导德拉科的老师对此也同样擅长,但我觉得我更好。
    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只是只是纯粹地看着我。
    虚惊一场而已。我吓出了冷汗。
    还好他很快便重新开启话题,是我刚刚走神时没听到的提议“所以,你觉得去海滩度假如何我去年一整年都没去海边,今年可不能错过,正好我们可以一起。”
    我皱起眉,摇了摇头“其实如果你问我的意见的话,我对海滩没什么感觉。”
    德拉科颇感意外地看向我。
    “为什么海滩多好玩啊想象这个,还算凑合的风味烧烤,热辣的阳光,清凉又浪漫的沙滩海洋,但大部分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穿着热辣的比基尼,跟我一起在海里冲浪,”他凑近我,朝我挤挤眼睛,暧昧地笑了,“听起来是件十分浪漫的事。”
    “是啊,听起来而已。想象这个,不戴手套的人烹饪出来的、有可能会夹杂着沙子的风味烧烤,晒红的皮肤,有限又乏味的地形,但大部分是因为有通过海鸥粪便传播病毒和细菌,让人生病,海里空气里沙子上全都是,而现在这个季节浅海地带还有很多带毒的水母和海蛇,下水玩真的很危险。”我掰着手指逐一针对他的漏洞进行反驳,如果他想知道我还可以继续说更多。
    他的笑僵在脸上。
    “你总能破坏所有浪漫遐想,”他摊开双手,无奈地摇摇头,“我为什么对此毫不意外。”
    我怔愣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德拉科是个非常具有仪式感的人。他有很多很多被我戏称为“马尔福式节假日”的时候,为自己找些寻开心和自我溺爱的理由,比如儿时第一次打魁地奇的日子,每周一次、哪怕被斯内普教授骂也要坚持特立独行的西装日,太多了有时我都怀疑这些时间是否是他瞎掰的。要知道他在我这里的信任度真的不高。
    跟我在一起后,我也被他强行拉进了他的过节范围,很多节日也慢慢跟我挂上钩。我的生日,当然了,还有恋爱百天纪念日,恋爱每一个百天纪念日,第一次接吻的日子,一周年,两周年原谅我,我除了周年纪念日以外真的其他一点概念都没有。至于他,挺奇怪的不是吗,他一个看上去根本不走心的人怎么会把这种乱七八糟的日子记得比咒语都牢
    恋爱一百天的时候,德拉科送了我一大片玫瑰花,真的是一大片,我到礼堂的时候,常坐的位置上已经被玫瑰花堆满了,像是花都在那里生根发芽一般。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达灵来了”,紧接着,不只是赫奇帕奇长桌,整个礼堂,所有学生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门口的我,猝不及防暴露在那么多神色各异的目光中,完全没有一点预兆地接受女生的赞叹和羡慕,对完全不在计划内的那么多花手足无措,简直是一件让我回忆起来就觉得头皮发麻的事。
    可是德拉科管这个叫浪漫。
    我用惊恐的目光看向德拉科,想从他那里得到些解释。可他竟然也是那些围观大军中的一员,只是眼神更傲慢,神情更得意,他缓缓从斯莱特林长桌前站起来,昂着下颌,朝向我座位处那些红得像是一片火海的玫瑰努了努嘴。
    走快点达灵别慢吞吞的,快去瞧瞧我送了你什么好东西
    然后那些围观的眼神更热烈了。
    我承受不住那么多打探隐私似的目光,就像一束束惨白的聚光灯打在身上。
    我毫不犹豫转身就跑,翘掉了早餐,直接逃到第一节上课的地方,心跳才有所平息。我很开心没错,但惊吓多过了感动和开心,简直要了我的命。
    德拉科因为我的落荒而逃整整三天都黑着脸。无论我怎么笑着跟他好声好气地说话,回应我的都只有大吼大叫。他这副模样又再次吓坏了我。我只好赔笑脸,不断找机会见缝插针地哄他开心,道歉,送礼物,关心他向他保证下次我一定接受他的好意他才放过我。
    为了让他尽可能开心点,一如既往,我做出了让我自己不那么开心的承诺。
    恋爱一周年前一段时间我们先经历了冷战,又差点分手,在医院里抱着彼此哭得稀里哗啦,我们谁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个地步,反正我没想到。因此我非常珍惜这个日子,我决定无论当天德拉科捧出多少玫瑰花、使出多少花招、给我多少惊吓我都一定会在他面前表现得非常受用。
    幸运的是,我不用强迫自己伪装。德拉科非常珍惜这个日子,他改变打法,换了一种方法贯彻他的浪漫美学。半夜零点,他在天文塔外卡着点放了漫天的魔法焰火。
    像是触手可及的星星,在我面前盛发,只为我一个人,人生第一次,我意识到除了已经过世的家人外竟然有人如此地在乎我,愿意为我花心思。
    非常漂亮,非常感动,我一边看一边哭,哭得直打嗝。
    但也非常惊天动地,惊到教师公寓麦格教授想象一下你批了一天作业,疲惫不堪,刚进入深度睡眠,结果一朵接一朵的烟花猛地在你自己的窗口前不远爆炸。很多很多拉文克劳塔的学生也是这么被吵醒的。
    接着穿着睡衣的教授冲出来给我们每人各扣五分,还是念在我们是无心之过的份上。
    很长一段时间里德拉科和我被迫接受了很多同学的指指点点,备考期间,特别是高年级备考期间一个比一个暴躁,扰人清梦简直和杀人父母没什么两样。至于还有一部分议论,就是冲着我们之间的感情和德拉科的高调来的了,光是听着就让我气得发抖,可我又没办法,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嘴还长在别人身上。
    我感到非常丢人。真的,真的,非常丢人,而且还因为我自己的私事影响到了两个学院的荣誉。不过这次我吸取了经验教训,没有表露得那么明显,我先是发表了长篇幅的感谢和深深动容,随后委婉地提醒他下次不要这么张扬,可以收敛一些,最好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不要让别人发现。
    我觉得我说得挺好的,以鼓励为主,不打击他的积极性,也表达了我真切的感动,结果他还是生气了。德拉科朝我拍着桌子鬼吼鬼叫了一个晚自习,还将我所有的书全都从桌上全推了出去,死活不放过我,更不想翻篇,不想冷静,不想学习。
    后来德拉科不断改变打法,力求将那种可怕的仪式感贯彻到底,然而,感动和爱意变成对他行事风格高调和不计后果的恐惧,每次我都喜忧参半。那段时间我极其怀念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为彼此过的生日和圣诞节,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别人,没有闹剧,没有花里胡哨,就安安静静的,他抱着我,我抱着他,我觉得这就已经很浪漫了。
    到现在我都不敢仔细回忆那些过去,我怕我会想要羞耻地从天文塔纵身跳进黑湖里去。
    索性德拉科在进入六年级和我复合以后终于放弃了那些花里胡哨,我们顶多就是偷溜出去到霍格莫德村过节,就像那个圣诞节,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漫天的白雪,安静而私密,我们始终在一起,讲着无数说完就忘的废话,在雪中追逐着,跑着,走遍大街小巷。
    真的很浪漫。
    是他让我爱上了圣诞节,现在那是我最喜欢的节日。
    只可惜我们想要的并不一样,从来都是如此。
    “达灵,达灵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从短暂的回忆中醒来,我望着已经开始因为我频繁的走神而生气的德拉科,有些怅然若失。
    “对不起,我这两天复习太累了。”我勉强动了动嘴角,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握住他的手,“我刚刚是在想怎么到海边,做什么准备。你想去海边我们就去海边。”
    他绷着脸愤愤地瞪了我一眼,第一反应想把我的手甩开,他抬起手,到了半空,不知怎么地又忍了下来。然而嘴上一顿阴阳怪气的嘲讽是免不了的“可别,你地位多尊贵啊,大小姐,你多有主见,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问我。”
    幼稚鬼。
    “好吧,确实,想一出是一出可不行”我忍住想笑的冲动,故作犹豫,从书包里取出两张门票,“下午两点开始,我们最好吃过早餐立刻出发,这样还有时间在外面多逛一会。”
    德拉科先是一愣,随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剧院的门票,脸色越来越差,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一只快要爆炸的气球。
    “达灵,达灵,我为什么同样对此毫不意外”他冷笑着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
    “后天下午两点看剧。我又没说不去海边。海边那么远,肯定得在外面耗一整天,当然要好好计划一下,说不定还要外宿,你不能想一出是一出,我是想说这个。”我将票拍到他胸口,努力憋笑。
    于是我成功地见到他又傻了。
    一个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表情管理崩塌不奇怪,但是露出像是傻瓜笨蛋的表情真的很少见,而且,还是两次
    “你刚刚在耍我”
    “我没有啊。”我将嘴咧得大大的,装傻假笑。
    “你有。”
    “我没有。”
    “你有你故意不说全来戏耍我达灵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这么对我”
    我连忙抱住咆哮着的幼稚鬼,跳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你少来这套,你以为你算什么刚刚我讲话你也不认真听,你总是这么自顾自”
    我只好又跳起来亲了亲他的脸。可他还是依旧暴躁着骂骂咧咧,我没办法了,是我自己惹的祸,德拉科开不起玩笑,我得自己哄,于是我又亲了他一下。
    “真受不了你,想求饶认错就得有求饶的态度,”我刚想要继续亲吻他的脸颊,却被他单手不耐烦地推开,“付出点什么给我。”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猛地凑过来,捏住我的下颌,直率又粗暴地和我接吻。
    我愣了一下,只能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发生,注视着他漂亮的笔挺的鼻梁是如何在我的脸上磨蹭着的,注视着他闭着眼不断地侵略着我的唇舌和口腔,不容许我有反抗的余地。
    “正巧门票是后天的,我明天明天得回去一趟,不能在学校里陪你了,”他缓缓离开我的唇,犹豫着,小声说道,“不过我后天一早就返校找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你带我去。”
    在那一刻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我知晓我最后得到的答案。所以我什么都没问。
    算了,没必要了。我强忍住心里那种被冰锥凿穿的煎熬,不断对自己说。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我强迫自己紧抿着的唇放松下来,挤出一个温和而理解的笑容,“我会一直等你的。”
    他紧绷的脸部轮廓和双肩因着我的回答彻底放松下来,他释然地冲我笑了一下,那么开心,那么孩子气,就像是得到全天下最棒的玩具,让人根本不忍心告诉他,就算再怎么依赖玩具也得学会放手和长大。
    我暂时忍住所有不合时宜的悲伤和痛苦,扑到他的怀里,用力抱紧他。
    我们能走到哪里,就走到哪里吧。
    德拉科回家的那一整天我都陷入一种极度崩溃的状态,可能是这么多天来必须将情绪和那些给我带来悲伤的记忆深深锁住的关系,那些束缚有多紧,我一个人的时候就有多崩溃。平时只有晚上我将自己锁在寝室里的时候默默崩溃而已,可德拉科偏偏要回家一趟,他偏偏要和那个肮脏的地方扯上关系。
    原谅我满脑子都是控制不住的悲观,还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最坏的那种当然是在我们一出校门的时候就有食死徒埋伏着将我当场杀死,或者活捉。
    太多了。
    “一定要这么逼迫自己吗”
    我从双膝间抬起满是泪痕的麻木的脸,恍恍惚惚地循着声音看向塞德里克的方向,早就哭不出眼泪来的眼睛又酸又疼,仿佛要爆炸似的,眼中的塞德里克模模糊糊的一片,只是色彩鲜明的深色和蓝色的色块。今天他身上这件宝石蓝衬衫真的很吸睛。
    我张张口,声音沙哑得根本不像我自己“邓布利多教授说得对,相聚时光总是短暂,至少也要尽可能多地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
    “如果你非要把现在这种状况叫做美好的话。”
    “那我能怎么办说实话吗我能怎么办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做选择吗万一他退缩了呢,万一他越界了呢,万一告诉他之后发生什么不测呢我为什么要去试探一个内心没有光明和良善的人什么人性阴暗面可我爱他我能怎么办我只想最后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走到这个地步我们之间只剩下这么点东西了,难道要让它也消失,变得赤oo都是阴暗和错误吗”
    他沉默了好一会,就这么看着我。
    我剧烈地喘息着,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一定要是他吗非他不可”
    我不知道。于是我也同样保持沉默。
    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傻姑娘。”
    然后我又想到了记忆里很多很多的画面,美好的地方是真的很美好,糟糕的地方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太糟。
    我勉强笑了一下。果然人只要决定走向释然,逐渐放手之后,看一切都会觉得可爱许多。
    “我一直觉得人活着总要有点过人之处,塞德,当然了,傻也算,”我舒展开自己蜷缩得僵硬的身体,缓缓后仰,倒在床上,“我傻气过人,就把它当成我的过人之处吧。”
    塞德里克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也不再理会我。他将椅子转了回去,继续埋头阅读。
    离开他的视线后,我感觉那种压迫感和被别人唾弃的痛苦舒缓多了。
    我好多了。起码我自己认为我好多了,我已经比最开始的时候习惯这种割裂和压抑的状态了。我发现只要大脑时刻不松懈,看管住我的记忆宫殿,我的情绪一切,我有信心只要我不松懈,就没有问题。胜利在望,很快就到了,只要再坚持一会,毕竟我们早就已经没有时间了。
    德拉科没有说谎。
    复活节短假第二天一早,他搭最早一班到霍格莫德村的车返校来和我会合了。没有什么乱七八糟黑魔法的气息,没有意料之外的噩耗,也没有梦魇中恐惧的埋伏或者魔杖相对、反目成仇的桥段,就是一个男孩精心打扮了一番,拉着他心爱的女孩一起出去度假。
    每次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他都有精心打扮过,而且过往的经验之谈告诉我,如果不及时发现这些细节并表扬他,他就会像个炸药桶似的当场爆炸给我看。
    我当然不能犯蠢。
    我拉着他的双手,主动上前亲吻他的脸“新西装真的很帅,德拉科,深蓝色的暗条特别衬你眼睛的颜色。”
    “是吗,你喜欢这种款式的吗我还没在面前穿过带暗条纹的西装呢。”他颇感得意地扬起笑容,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都喜欢,你穿什么都如此俊俏。”
    我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用了非常书面化的严肃用词。
    他愣了一下,眼神忽然变得非常飘忽和躲闪。他不太自在地扯了扯领带,动了动肩背,轻咳了一声作提醒“今天你马屁拍得太过了,收敛收敛,别露出这么为我着迷的表情,就正常点。”
    我心里咯噔一声,连呼吸都不顺畅了“我表表现得不正常吗”
    “是啊不正常,今天你看上去特别热情,”他凑了上来,跟我咬耳朵,热气喷得我半边脸又开始发烧,“是不是期待着晚上发生点特别的事情达灵,别着急啊,总会有的。”
    我撇撇嘴,我就知道他脑子里没有正常一说。于是我趁其不备用力推了他一把,一句话也不说,便不顾一切地快步向车站走去,将他远远甩在身后,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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