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哪里来前面就是敌城,打下来什么都有。

    这事到现在已经积重难返,非常难以解决了。

    别人都这么干,偏你不这么干,底下人哪里能想得通想不通就会造反。

    唯一的指望,是尽早结束这个乱世。

    谢青鹤将小茶桌搬了出来,缩在被窝里继续做文案功课。

    有沈俣这位农神在青州坐镇,谢青鹤打算准备一些农课资料交给沈俣。

    现在陈起脑子不起包了,谢青鹤打算动一动冶铁的作坊,试着弄点农具现在打仗,到处都缺铁,到处都管控得极为严厉,前些年谢青鹤是真的不敢动,只怕陈起翻脸。至于说搞农具的时候,会不会“意外”弄出点更坚韧不易断折的兵器之类的就得看谢青鹤尽快结束乱世的决心了。

    除此之外,他还得担心迟早要来的恩州石倦。

    白芝凤还没走,应该没这么快来

    次日中午,春姬才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回到了别宫。

    谢青鹤不大喜欢孩子,不过,别宫是真的很大,春姬抱了个孩子回来养,只要不在谢青鹤跟前晃荡,他也不在乎多养个孩子。

    “这是你的孩子”谢青鹤又问了一遍。

    春姬抱着孩子满脸慈爱“是,这是妾最小的孩子,桂花飘香的时候出生。”

    谢青鹤没有再问,安慰了春姬两句,让她在别宫安心生活。

    陈利原本担心春姬要跟谢青鹤住在一起,这女郎来历不俗,万一伺机报复小郎君呢弄得陈利颇为焦虑。现在春姬抱着孩子进门,小郎君果然让她住得远远的,陈利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冷不丁就听见小郎君问道“杨林去官之后,杨家尚在城中”

    陈利答道“杨家世居青州,别处没有分支。据说他家库里存了许多银钱呢,郎主在时只剥了他的官衣,不曾抄他的家当。他这时候哪里敢走”

    这就是大世家难以搬家的原因了。家里囤了太多银钱粮食,想要尽数带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有人去他家抢东西么”谢青鹤问。

    陈利沉默片刻,说“安民告示是安莹将军所贴,没人敢大张旗鼓登门。”

    这话就答得很灵性了。

    安莹张贴安民十条之前,整个青州都是庆功宴上的肥羊,陈家进入青州的兵马都可以大摇大摆地在青州城中劫掠。这时候连安莹本人都是土匪头子。但是,一旦安莹在街头巷尾张贴了安民告示,无法无天的庆功宴就结束了。

    唯一不受控制的是跟着白芝凤来青州的东楼幕宾,他们根本不把安莹放在眼里。

    就如褚瑷在街头抢春姬,不是青州城没有秩序,而是有一部分人本身就不在秩序之内。

    “春姬的母亲还活着么生了什么病”谢青鹤又问。

    陈利派人跟着春姬走了一路,卫士回来就得给陈利缴令汇报情况,陈利才听报还有印象,答道“还活着,说是咳病,难以吸气,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

    谢青鹤看了看天色,说“我想去杨家看看。”

    陈利觉得问题不大“仆去套车。”

    杨家大宅是一座老宅,距离别宫颇有一段距离,谢青鹤坐着车颠簸过去,到底还是感慨了一句青州繁华青州的驰道比相州平稳十倍,让马车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车驾抵达杨家时,已经是半下午。谢青鹤下车时,恰好遇见几个巡城士兵从杨家出来。

    两边打了个照面,巡城士兵都有些慌乱。

    “怎么还巡进家里去了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了”谢青鹤看似随口地问道。

    杨家家仆正在送客,虽不认识谢青鹤,却也知道有百十精锐护送的小郎君来历非凡,又见巡城士兵面露惊慌之色,便出面解释说“雪化天寒,贱人才煮了一锅姜汤,请几位军爷喝上一碗驱寒。”

    “是,对,承情喝了一碗姜汤”巡城士兵连忙接茬。

    不等谢青鹤说话,陈利的马鞭就抽上了士兵的脸颊,训斥道“听你娘鬼扯小郎君当面还不快快从实招来非得请安将军来才肯说实话”

    就有机灵的老兵油子听懂了陈利的暗示,马上就把怀里揣着的几块马蹄金掏了出来放在地上,磕头道“小人知罪,今日登门索要了几块金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威逼欺凌之事”

    陈利目光一扫,其他几个巡城士兵也都纷纷掏出怀里的金子,跟着磕头喏喏。

    这些年陈家养兵都是不发钱只发粮,遇上困难时连粮都放不齐,士兵不得不饥一顿饱一顿。

    这时候巡城士兵借着职事威逼些银钱,也是上面默许,若要禁绝此事,就得给士兵把饷银发全现实是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银钱发放。

    既然没有杀戮之事,只是索要些金子,谢青鹤也不能处置得太过严厉“告诉安将军,已然交出索取的金子,罚几棍子以儆效尤就是了。去吧。”

    几个巡城士兵连连磕头谢恩,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杨家家仆已经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地将谢青鹤迎入家门。以他们的身份,没有资格与谢青鹤说话,也不配与谢青鹤叙礼,陈利出面交代了两句,很快杨家就有主人出来迎接。

    “仆杨奕,拜见小郎君。”杨奕是个三十出头,蓄着小胡须的中年人,身材削瘦,形容儒雅,嘴角生了几个燎泡,说话时忍不住牵着嘴唇,似是担心撕裂了嘴角的泡。

    他在冰冷的庭院中屈膝下拜“家父病中不能起身,仆代家父向小郎君拜礼。”

    谢青鹤认真看了他一眼,没有提出探望杨林的要求,说“我长居相州没什么见识,青州府新治求才若渴,不知我是否有幸与杨门诸位俊才结识”

    这句话出口,不止杨奕面色复杂,连陈利都觉得说得有点太虚伪了。

    只是不管谢青鹤的说辞多么没诚意,杨家连巡城士兵都不敢得罪,老老实实地拿出马蹄金收买应酬,又哪里敢得罪心思成谜的青州新主

    杨奕躬身将谢青鹤请进了待客的正堂,奉上汤水点心,又将杨家上下成丁的男子尽数召来作陪。

    谢青鹤没有找到想象中的人,却发现了一个骨骼清奇的少年,问道“那是何人”

    杨奕顺着他的指点看了一眼,说“是仆十七弟,名奚。”又马上招呼道,“紫奴,来。”

    谢青鹤原本也不知道是哪个“西”,杨奕喊了那少年的字,称作紫奴,谢青鹤就大概明白了。这少年很大可能是庶出,且不大体面,否则,哪有亲爹给孩子起名叫“奚”的

    杨奚原本安安静静地坐在远处,闻言迅速起身,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一路小跑过来,顺势拜倒。

    谢青鹤静静地看着他。

    杨奚伏在地上没有什么反应,陪在一边的杨奕就渐渐开始难受了。

    杨奚身上有鲜血渐渐地濡湿出来。

    谢青鹤就看着他身上那块湿润的血腥逐渐变大,也没有出言询问。

    杨奕却不能将之忽视,不得不做出解释“紫奴纯孝。家母久病不愈,坐卧艰难,紫奴忧心不已,听闻乡野偏方,以子股肉做羹能疗父母重疾,执意割股奉亲”

    谢青鹤不禁笑道“他是令堂所出与你同胞亲生”

    杨奕也知道这事很荒唐,说起来比较惭愧“紫奴乃妾母所出,与仆同父不同母。”

    谢青鹤不知道这家里究竟怎么回事,说不得杨奚就是“纯孝”,自愿割大腿肉给嫡母治病,搁这里呛杨奕也没什么意思,他又问了一遍“人都到齐了吗”

    杨奕点头说“除却早已夭折的几个兄弟,仆家中兄弟、堂兄弟,都已在此。”

    “行,我先回了。”谢青鹤只看了看人,说是替青州府求才,也没有任何试探才华学问的举动,拍拍屁股站起来也没有给杨奕任何交代,“这个纯孝的杨紫奴,我就带走了能带走吧”

    杨奕除了赔笑之外,还能说什么

    点头哈腰的杨奕把弟弟扶起来,叮嘱了几句要懂事效命之类的话,将谢青鹤送到门外。

    陈利颇为嫌弃杨奚还在流血的双腿,跟着上了马车,扒掉杨奚的裤子替他涂上止血膏,因伤口太大,两条腿的大腿肉都切了长长一条,陈利带着的止血膏竟然不够用。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陈利探出头去要止血膏,谢青鹤则看着杨奚苍白的脸,问“家里逼你割了大腿肉给母亲治病”

    杨奚低头不语。他不敢承认,也不想否认。

    正以为小郎君还要进一步逼问,哪晓得谢青鹤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人与春姬关系很好、又前不久才生了个孩子”

    杨奚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六姐。”

    “夫家是”

    “华离。”

    谢青鹤点点头。

    他知道春姬抱着的孩子不是她所生,原以为是杨家托孤,来杨家看了一圈也没看见孩子爹。

    是华家的孩子,那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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