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静的母亲宣夫人出身公府人家, 御下治家很有一套规矩,贺家下人都不爱嚼舌根。
    架不住蒋二娘心中愤懑。以她想来,赵家势大, 赵小姐有侯府作靠山, 妹妹这瞎眼欺凌之仇是绝对没法儿报了。这年月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讲究一个好名声。
    蒋二娘的报复方式,就是败坏赵小姐的名声。
    她对外到处诉说赵小姐的残忍,哪家金尊玉贵的小大姐会亲手坏人眼睛看见杀鸡都要晕过去才对。又说因为她这么凶残的脾性, 惹恼了未婚夫, 已然被订婚多年的未婚夫退婚了
    前面说赵小姐拿剪子捅丫鬟眼睛,邻里街坊听了反应也不大相同。有人同情蒋幼娘, 也有人觉得这事寻常。奴婢就是主人家的物件儿,你家夫主生气的时候, 不也得砸个杯啊碗的人家那是官家的千金小姐, 责罚个丫鬟又怎么了
    直到蒋二娘说赵小姐因刺瞎眼的事被侯府世子退婚,舆论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连侯府世子都觉得赵小姐脾性不佳, 不能聘为妻室,那这位赵小姐肯定是真的脾气不行, 连侯府都容不下她了。订婚这么多年, 突然被退婚,啧啧, 以后可怎么嫁谁敢娶这毒妇
    还有街坊来恭维蒋二娘,你们家与侯府世子也有关系啊侯府世子这么看重你家妹子
    三姑六婆来走了一趟,话里话外打趣消遣, 更有几分试探, 你那妹子是不是长得国色天香说不得就叫侯府世子纳了做小, 也算是他的补偿嘛, 谁叫他未婚妻作恶呢
    蒋二娘知道纳妾这事没戏。漫说原世子没有这个意思,只怕心高气傲的小妹也不乐意。
    但是,这不耽误她对此感到得意。
    原时安是因为蒋幼娘眼瞎之事才退了与赵小姐的婚事,这让她有一种隐约的报复感。
    若赵氏欺辱的不是蒋幼娘,原时安哪里会知道她的真面目她依然可以风风光光地嫁给原时安,当迁西侯府的世子夫人。就因为她欺负的是蒋幼娘,原时安不仅知道且极其重视此事,就冲着他与弟弟的关系,就不可能娶那毒妇。
    这让蒋二娘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叫你欺负我妹子你可欺负错了人,才落得如此下场
    在回春堂隔壁住了大半个月,前几日蒋二娘忙着照顾妹子没空出门交际,后来谢青鹤处理好迁西侯府与焦家的问题,每天在家照看蒋幼娘吃药换药,挺过了前面几天,蒋幼娘恢复得挺好,蒋二娘就有了闲暇到处串门,去回春堂拿药材的时候顺道坐一坐,叭叭叭说赵小姐的坏话。
    这下子附近的街坊邻里全都知道了她家与赵家的恩怨。
    前日谢青鹤说想吃碳烤肉,蒋二娘趁着太阳初升暑气未炽,提着篮子出门去买胡椒。
    这年月的胡椒是极金贵的佐料,蒋二娘不缺钱就不想去占贺家的便宜,弟弟想吃碳烤肉,她就自己出门去买,免得雁嫂还要回贺家拿牌子去支取。
    她还没走到卖胡椒的香料铺子,就听附近相熟的街坊神神秘秘地给她说“阿弥陀佛,可见是善恶有报。二娘子怕是不知道吧那城东赵家小姐的亲爹,说是眼睛坏了,不能再当官,灰溜溜地辞官回家了。”
    蒋二娘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还有这事儿”
    赵家上下也不独一人做官,赵小姐的父亲辞官不做了,她的祖父、叔伯仍在任上,外家还有爵位,街上百姓也不敢大肆议论。这嘴闲的街坊跟着蒋二娘一路叨叨,声音压得很低“听说是早些天眼睛就不好了,找了大夫来治,谁也治不好。嗐,你说,这瞎子怎么当官本来说是告假在家养病,这朝廷的官儿也没有无缘无故就除脱的道理,这两天就听说那赵员外自己上书请辞了。”
    蒋二娘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去香料铺子买了胡椒,出来发现那街坊菜篮子仍是空的,她故意去了猪肉铺子,买了几斤猪肉,分了半斤给那街坊“婶子拿回家给小朋友尝尝。”
    乐得街坊满脸春风,又叫屠夫白饶了一块血豆腐,这才美滋滋地回家去了。
    蒋二娘也很高兴,走路都带风。提着篮子回了家,先把胡椒放在厨房收好,叫帮厨的宋嫂仔细别碰了,中午给少爷做碳烤肉,她自己则洗了手回屋,去给蒋幼娘传递这个好消息。
    “她爹眼睛瞎了,官也丢了,可算是出了这一口气”蒋二娘高兴地说。
    蒋幼娘疑惑地问“这消息作准么她爹眼睛怎么突然就瞎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坊间风闻多半是真。她赵家是多显赫的门第么于我们平头百姓来说是不得了,搁在京城里也不够看。别人要编排议论,为何不说玉清公主府为何不说梁王府去编她一个五品员外郎的府第,有什么好处”蒋二娘给妹妹倒了一杯药茶,“你今日还没喝吧还剩这么大一壶,快喝了。”
    蒋幼娘还要说什么,蒋二娘又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咱俩知道就好了,可不敢去弟弟跟前说。每回我说赵家的事情,他都不高兴得亏他是弟弟,我是姐姐,这要是掉个个儿,他得骂我。”
    蒋幼娘喝着弟弟配的药茶,口吻变得很温软“他自认是个男子汉,总是想要保护姐姐的。这事他也没办法,难怪他听着扎心。其实,他带人去把我救了回来,又这么细心照顾我,给我治伤,我就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弟弟了。我们都是长在泥地里的贱人,哪里就能跟官家贵人置气”
    蒋二娘嗐了一声,也跟着叹气“是这个道理。那侯府的世子,官家的少爷,说是与我们家有关系,那是什么正经关系今日喊咱们弟弟一句先生,明日也不知道谁是谁了。若是咱们弟弟上进,自己考上功名,谋个一官半职”
    蒋幼娘不禁笑了笑,说“二姐,小弟说不想下场,就要一辈子闲云野鹤,你别逼他。”
    “我也不懂。可能写字画画跟做文章是不一样的吧咱们弟弟写字很好,画画也好,庄老先生都夸的,就是不肯去考试。我觉得他可能,”蒋二娘悄悄摇头,“不行。算了,不说了。”
    谢青鹤在门口站了半天,等她俩聊了个间歇,才端着托盘进来“三姐姐,换药了。”
    蒋二娘偷瞄他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应该是没听见姐妹俩聊天,这才背过身对蒋幼娘吐吐舌头。
    蒋幼娘起身自己解开缠在头上的绷带,说“我觉得这两日好了许多,只是眼窝里总有些湿湿的东西,也不是血。”
    谢青鹤解释说“伤口已经长起来了。如今天气暑热,姐姐摸着湿的东西是汗水。”
    他转身支走蒋二娘“二姐姐,雁嫂说贺家新送了番瓜来。”
    蒋二娘马上起身,说“我去洗了切两块来。”
    谢青鹤一边检查蒋幼娘的眼睛,一边取药水擦拭,说道“这世上确实没有那么巧合的事。”
    蒋幼娘受惊地抬起头,看着谢青鹤的脸。
    谢青鹤双手轻柔地替她裹好伤,说“大丈夫立身处世,一则修身,二则齐家。我未婚娶,三姐姐不曾出嫁,保护家中女眷是我的责任。这事我本不该随意透露。今日告知三姐姐,是想让三姐姐安心知道,从今以后,我会保护好三姐姐。就算力有不逮,”他看着蒋幼娘仅剩的一只眼睛,“让三姐姐受到了不公正的伤害,我也会为三姐姐报仇。”
    “三姐姐不要害怕。咱们不惹事,也绝对不怕事。只要自身站定没有错处,什么都不怕。”谢青鹤的声音轻而安定。
    蒋幼娘呆了许久,突然抓住谢青鹤的胳膊,仅剩的眼睛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
    生在平民百姓家中,人皆不能算人,尤其是迟早要出嫁的女儿,父母兄弟都只将之当作财产,损失了固然心痛,可谁会为了已经损失的钱财去挑战权贵以至于许多受了欺辱的女子,反倒要被家中父母兄弟埋怨你为何要惹事人家不欺负别人,为什么要欺负你肯定是你自己有问题。
    说到底是不替女儿报仇,显得自家窝囊没面子。替女儿报仇,又实在不敢牺牲付出任何代价。
    这时候若是对方肯施舍点钱财,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受害者的家里人马上就会接受,甚至再三磕头拜谢主人家的恩德。哪里还有人在乎真正受了委屈的受害者是什么想法
    谢青鹤的保证斩钉截铁,要么保护,要么复仇,没有第三条路。不可能叫你受了委屈就算了。
    蒋幼娘自己也觉得不该生事,为了自己这个不值钱的女儿,若是祸害了家中唯一的独苗,独一的儿子,岂不是得不偿失正因为她这么想,她才会忍不住痛哭流涕。
    她觉得自己不值钱,不值得让弟弟去拼命牺牲。弟弟并不这么想。
    弟弟说,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保护不了就给你报仇。这是我的责任。
    哪有这样的责任啊全天下都没听说过这样的责任。从来只有妇人自挂自残保全名声,几时见过丈夫为了保护家中女眷受祸受灾这且不到玷污名节的要害处,不过是瞎了一只眼睛而已
    蒋幼娘哭得抽搐,一只手拼命拍谢青鹤的胳膊,哭道“你怎么这样啊”
    谢青鹤皱眉道“你又为何这样我爱护你,你打我作甚”
    把蒋幼娘弄得哭笑不得,拿帕子擤了鼻涕,抽泣道“我我也爱护你。你是我们家的独苗,你得珍爱自身啊。我也不问你是怎么弄的,这事可不能再说了。若是被赵家知道了,咱家只怕永世不得安宁。”
    谢青鹤给她把药茶端来,放在她面前,看着她流鼻涕的模样有点嫌恶“二姐姐来了,让她给你打水把脸洗了。有事喊她。”
    蒋幼娘忍不住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知道赵员外郎的眼睛是弟弟的手笔,蒋幼娘做贼心虚,只想尽快逃离京城。
    “再有四五日吧。”谢青鹤答道。
    他看过蒋幼娘的伤势,已经可以上路了。
    蒋幼娘不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身体很健康,坐船对她来说不是负担,而是休息。
    谢青鹤也没打算事事都麻烦贺静,朝廷不许官员经商,贺静家里有车有马,还真不一定有船。纵然贺家有船,专门跑一趟也花费极大,若是去借亲戚家的船也得辗转过一道手。不如直接花钱跟商行走,银货两讫,省得路上还要应酬。
    蒋二娘跟着谢青鹤走了一趟,已经有了经验,知道想要路上过得舒坦,就得多带行李。
    中午吃饭的时候,谢青鹤说了这几日就启程的消息,蒋二娘就开始打包采买。
    蒋二娘办事情风风火火,在家里服侍的贺家下人马上就知道他们要走了,雁嫂正在犹豫要不要去贺家报信,谢青鹤把贺齐与雁嫂叫到正屋,说道“这些日子多蒙贤伉俪关照,如今三姐姐伤势见好,我就要回家去了。这是我给各人备下的礼物,还请两位管家帮忙分发。”
    谢青鹤指了指放在盘子里的红封。
    他若说是给贺齐与雁嫂的赏钱,这两人肯定要推辞不受,说给其他人的赏钱,贺齐与雁嫂就不好慷他人之慨帮着推了。只得客气几句,再三感谢。
    谢青鹤又给了贺齐一封信,说“这是我给贺公子的书信,还请转交给他。”
    贺齐连忙将信收好。
    这夫妇两个捧着装了红封的盘子下来,贺齐准备去贺家送信,雁嫂也认得几个字,哎呀一声“这八个薄些的红封都是一样的,十两的银票。还有一个厚些的,写着你的名字。”
    贺齐凑过去一看,雁嫂已经把那个红封拆开,里面夹着五十两的银票,另有一本字帖。
    雁嫂惊喜无比“哎呀字帖”
    贺齐与雁嫂的儿子刚满五岁,正是陪着小少爷读书开蒙的时候,雁嫂跟蒋二娘提起自家儿子的时候也满脸骄傲,冷不丁被谢青鹤听见了记在心里,临别之时,谢青鹤这会儿也是身无长物,没什么之前的东西赏赐,于是亲自写了字帖相赠。
    贺齐打小在贺启明的书房里伺候,知道东西珍贵,叫雁嫂拿绒布把字帖包了,说“恰好我回去送信,问问少爷怎么处置才好。”
    雁嫂有些不舍,嘟囔道“这是蒋先生给咱们皮儿的”
    贺齐不禁好笑“傻婆娘,咱们全家都是老爷、少爷的奴婢,连皮儿都是小少爷的跟班,哪有什么是自己的”
    雁嫂只得扁扁嘴,给他理了理衣襟“早去早回。晚上吃卤肉面呢。”
    贺齐匆匆忙忙赶回贺家,很顺利地见到了正在凉亭歇晌消暑的贺静。
    隔着一道屏风,贺静正在陪他儿子贺颛玩鲁班锁,他的妻子糜氏则坐在一边剥瓜子,一家子围坐一起,吹着池上吹来的凉风消暑,其乐融融。
    听说谢青鹤送了信来,贺静连忙叫侍女接来,一边拆信,一边听贺齐在外边回禀“蒋先生叫小的两口子进屋,赏了一盘子红封。因说是赏给底下人的,小的也不好推辞”
    贺静笑道“先生是个体面人,你们得赏是伺候得好,收下吧。回来我也有赏。”
    贺齐又说“领了赏封下来,小的那婆娘才发现里头也有小的夫妇的份儿。厚厚一叠,捏着就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一沓银票呢”
    惹得一旁的糜氏不住轻笑“不是银票那是什么”
    “回夫人的话,小的那婆娘用刀拆了红封,才发现原来是一本字帖。”贺齐把怀里用绒布包着的字帖拿了出来,“小的马上就叫婆娘包好,给少爷送来了。”
    糜氏听得云里雾里,奇怪地问道“他为何要送你一本字帖难道是认为你的字写得很差”
    贺静都给她弄服气了,没有搭她这句话,说“既然是先生给你的,你就留下吧。皮儿年纪小,只怕还不懂事,东西你要替他收好。我会转告林先生,让他好好教皮儿写字想来你也不介意让颛儿跟着学吧”
    贺齐连忙说“连皮儿都是小少爷的,何况这本字帖正该放在书房里,由林先生处置。”
    贺静已经把谢青鹤的信都看完了,说“你等一等,我要给先生回信。”
    贺齐手里捧着那本字帖,放也不是,收也不是,很有些为难。
    已经有下人抬来了书案,准备好笔墨纸砚,书童正在研墨。
    贺静从屏风后边走了出来,拿起贺齐手里的字帖,翻看了片刻,说“这是给孩子书墨启蒙用的字帖,笔锋清润,字骨中正。若是你从别处得来的东西,我就拿田地银钱跟你换了先生给皮儿的东西,我怎么敢抢反正皮儿与颛儿一处学字,也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贺齐自己就是跟着贺启明书房伺候长大的书童,哪里会不清楚其中的道道
    字帖归属皮儿,还是被小少爷贺颛收走,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少爷读书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书童就是个忙前忙后服侍少爷的陪衬,有上进心知道好歹的孩子才会在服侍之余认真学习,可孩子又有几个是不贪玩的少爷学不好,老爷会拿戒尺打。书童学成什么样都没人管,伺候不好才会挨戒尺。
    贺静说,字帖是皮儿的,不能抢夺。以后叫皮儿跟贺颛一起学习,不必分那么清楚。
    这就是让皮儿跟小少爷一起读书,不是单纯当书童了。
    贺齐千恩万谢,还是借口怕保存不好字帖,请贺静转交林先生保存。
    贺静方才把字帖收好,回去给谢青鹤写了回信,叫荣华去拿了一千两银票的私房钱,与信纸一起塞进信封,对贺齐说“信交到先生手上。问明白船期提前来报,我要去给先生送行。”
    贺齐离开之后,糜氏叫下人把儿子抱走,忍不住就跟贺静抱怨“夫君行事越发叫人看不懂了。就算贺齐是公爹的心腹,他那儿子难道就比我们颛儿金贵区区一本字帖,竟还要叫颛儿沾着他的光去学贺家祖上是出过状元郎的,我叔祖父也是熙和年间的探花郎,都是清贵人家,哪里就缺一本字帖了”
    贺静没好气地说“叔祖父是探花郎,岳丈大人就没盯着你多学两笔字这字帖的好坏都看不出来,你也好意思吹嘘自己是清贵人家哎哟,你不开口还好,一说话我就头疼”
    气得糜氏凑近他耳边不断呸呸呸“我就说,就说,疼死你得了”
    贺静歪在榻上像一条死狗“糜之梅,你要不是长得好看,还给我生了个大胖儿子,就你这么欺负我我、我早就纳妾了。这地方待不得了了,我要去江南。”
    糜氏冷笑道“可惜老太爷不肯放你走。”
    贺静一骨碌坐了起来,愣愣地看着她“我听你这个意思,你巴不得我走”
    糜氏露出惊讶的表情,连忙否认“夫君,您可不能胡说啊。哪家的妇人不盼着夫君在身边小意温存妾还盼着能与夫君再生个儿子呢。”
    贺静已经生出了怀疑“真的”
    糜氏不迭点头“妾这几日都给老太爷送吃食,给您求情呢。”
    贺静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你给爷爷送吃食给我求情,不就是求他给我解了禁足,让我可以随处跑吗你还说不是盼着我离京”
    糜氏被他说得有些生气了,怒道“夫君简直无理取闹”便气咻咻拂袖而去。
    谢青鹤在码头附近逛了两天,打听到往江南去的商船,舱室宽敞条件合适的商船不少,只是没有刚好去羊亭县的,得到郡城再转一趟。直达羊亭县的商船,要么舱位都卖了出去,要么居住条件不大好,要么就得排到两个月后了。
    谢青鹤没有独自做主,回家跟蒋二娘和蒋幼娘商量。
    蒋幼娘关心价钱,要求坐最便宜的船。
    蒋二娘则希望直达羊亭县,她有坐船的经历,知道搬东西不容易,若是去郡城换乘,妹妹受着伤,就她跟弟弟两人搬东西,只怕会让弟弟很辛苦弟弟如今不让她干重活。
    就在谢青鹤斟酌的时候,贺齐突然来送信,说贺静请谢青鹤去把订好的船退了。
    “为什么”谢青鹤不解。
    “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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