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了。
    顾不得其他的了。
    父王叔父已死,在这京中,姬绍唯一还想护着的人,就只剩魏煦一个。
    长野之战以后,淮南王府中在风雨之中飘摇,短短三日,姬绍尝尽人情冷暖,一颗心在父兄叔伯们的鲜血之中浸润,原本已经不能再有允许他一丝迟疑和心软。
    可独独魏煦。
    只有魏煦。
    施人诚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说的很对。
    可是他一个字也不想听了。
    姬绍闭了闭眼,恍若未闻一般,看着施人诚喃喃道“施大人,我姬家自开朝以来就追随天子,誓当国之脊梁,父兄叔伯从小便告诉我,淮南王府的人,不计后果,不计得失,只做心中认为对的事,我们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因为我们誓死守护的,是家国,是百姓,是魏国的每一个人。”
    “可现如今呢”
    姬绍盯着施人诚,轻笑了一声开口道“我父兄叔伯尸骨未寒,朝中便有无数宵小佞臣想绊倒淮南王府,想踩着淮南王府的满门忠血加官晋爵。”
    “我清楚,若是再来一次,让父王叔父们再选一次,他们一定还是会出兵西凉,一定还是会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捍卫大魏的江山。”
    “可是我跟父王他们不一样。”
    姬绍一双眼睛微微发红,他望着施人诚缓缓道“姬绍自私,只想尽我所能,护我想护之人。”
    “去做吧。”
    “不论用什么方法,不论用什么手段”
    姬绍将手中的信笺紧紧攥在手心里,“明的也好,暗的也好,便是直接将人给绑了带走也行”
    “我要带着魏煦一起走”
    施人诚张了张嘴,有些不忍的看着姬绍。
    面前的姬绍前不久还是个骑马打猎,肆意玩闹,活在王府荫蔽之中的小世子。
    现如今不仅要面对皇帝的险恶居心,面对齐相的无端构陷,还要独自一人扛起起淮南王府的重担,奔赴生死未知的沙场目光触及到姬绍的神色,施人诚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跪下向姬绍行了一礼,“王爷所托,微臣定当拼尽全力。”
    施人诚走后,姬绍独自一人在正厅内坐了许久。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灰蒙蒙的天,伸手接了一片雪花,转身往内书房走。
    然而还没绕过屏风,就听见正厅外下人恭迎清河长公主的声音。
    脚步一顿,姬绍深吸了口气,往正厅走了。
    清河长公主身着朝服,却没有带任何女官跟从,扫了岑管家一眼,沉声道“让其他人都下去。”
    岑管家看了一眼姬绍的神色,连忙躬了躬身,带着一众下人们都下去了,自己关好了门守在外面。
    “上次我打了你一巴掌,疼么”清河长公主定定的看着姬绍。
    姬绍摇头,低声道“您是想打醒我不疼。”
    清河长公主闭了闭眼,低声道“自先驸马死后,我便将你视若己出,这些年来,我将你当作自己的亲子一样看待”
    清河长公主顿了顿,抬起手来,再一次狠狠的,在姬绍脸上打了一记耳光。
    “疼吗”
    清河长公主收到了姬绍要施人诚想办法带魏煦一起离京的消息就赶过来,此时此刻,她望着姬绍,轻声道“上一次打你,是因为怕你浑浑噩噩作茧自缚,想一巴掌打醒你,免得污了淮南王府的门楣。”
    “这一次打你,是要打醒你,让你绝了带魏煦离京的念想。”
    单看清河长公主的神色,便知道她究竟为何而来,姬绍深吸了口气,半跪在地上。
    “对不起,长公主,我要带魏煦离京。”
    “留他一人在京中,我不放心”
    清河长公主定定的看着他,一双眼睛仍然看不清楚情绪,反问道“如今皇帝想趁机削藩,你此行生死不定,如何护得住他”
    姬绍咬了咬牙,沉声开口道“淮南王府的根基尚在,姬家军尚在,我绝不会死在长野的战场上,我会好好的护着魏煦,会胜了这场仗,向皇帝证明”
    话还没说完,清河长公主轻笑了一声。
    “向皇帝证明什么”
    “证明淮南王府赤胆忠心,证明姬家军威名尚在吗”
    清河长公主看着姬绍,闭了闭眼,彻底狠下心来。
    “你可知道你父王叔父根本不是战死沙场,而是遭人陷害至死”
    “你可知道不是皇帝想趁机落井下石夺了淮南王府世袭罔替的爵位,而是他从头到尾,都要置淮南王府于死地”
    眼泪顺着面颊蜿蜒而下,清河长公主恍若未觉。
    “阿绍,你知道你叔父姬蘅当初是怎么死的吗”
    “十几年前,所有人都以为他战死沙场。”
    “他去了十几年,我便查了十几年。”
    “淮南王府一脉皆被皇帝害死”
    清河长公主狠了狠心,冷眼看着姬绍,“家仇未报,你父王叔父皆死的不明不白,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要护着魏煦”
    姬绍面上的血色赫然褪尽。
    他目眦欲裂的抬起头来望向清河长公主,颤声道“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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