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这是放自己走了

    “别忘了方才我说的事。”没等魏煦转身,姬绍又补了这么一句。

    魏煦下意识望向姬绍,有些不解。

    方才姬绍说了什么事

    “杏花酥。”姬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欠了三年,七殿下还不预备还上吗”

    清河长公主站立在姬绍身边,瞥了一眼魏煦离开的方向“见着人了”

    月色阑珊,姬绍静静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轻轻一笑,低声道“见着了。”

    “现下你可安心了”清河长公主冷着一张脸,屏退了所有下人,“见着人平安无事,也不枉你大老远从边疆赶回来。”

    姬绍一哂,“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说的这是什么话”在旁人面前清河长公主高贵优雅,从来不曾有任何失仪,可此时此刻,她面色铁青,不远处就是太和殿,这宫中更到处都隔墙有耳,清河长公主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着怒气与担忧质问姬绍“旁人不知,难道你还要瞒着我”

    “皇兄有意要把魏煦送去北燕做质子的消息一传出去,你便马上给宫中递了与北燕有关的密报,快马加鞭送来,生怕耽搁了片刻。皇帝多疑,纵然北燕的事情是假的,为了保住他的江山,坐稳他的皇位,势必不会再与北燕结盟。”

    “就是这样,你还是回京了。”清河长公主冷笑一声,“经过三年磋磨,刀山火海趟过,难为你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姬绍黑色鎏金的长袍在灯火映照里,显现出些许流动的金色来,三年前那个在淮南王府的荫蔽下长大的少年,此时此刻已经彻底长成了一个周身都带着料峭与寒意、阴鸷残酷,杀伐果断的淮南王。

    “现如今是多么要紧的关头你不知道吗”清河长公主眉头紧锁,“皇兄的身子越来越差,也越发疑心你是不是知道了当初的事,之所以召你回京,就是为了想试探你的态度可你倒好,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是要一头扎进京中这淌浑水里来”

    望着姬绍的脸,清河长公主顿了顿,轻叹一口气问道“三年前你都忍了,现如今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

    姬绍的神色变淡了几分。

    清河长公主说的所有一切,他都明白,可是当魏煦要被皇帝送去北燕当交换质子的消息传到姬绍耳中的时候,他忽然什么都顾不得了。

    知道自己递一份折子上去便能打消皇帝的念头,知道有清河长公主在京中照看,魏煦定然不会如何,也知道现如今京中的局势有多乱。

    脑海中浮现出方才魏煦见到他时那张慌乱的脸,姬绍轻轻一笑,静了片刻,视线落在不远处灯火通明,隐约还有歌舞乐声传来的太和殿,他轻声道“您别动怒,这件事没有提前跟您商量是我欠考虑了。”

    “不过,也不单单是为了魏煦。”姬绍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与残忍,他扬唇一笑,轻声道“您忘了吗,大皇子被皇帝派去蜀地治理水患,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清河长公主神色蓦地一肃,“你要在他回来的路上动手”

    看了四周一眼,清河长公主微微皱眉道“会不会太冒险了些万一这事被查出来且不说皇帝如何,朝中必然会生出一场大乱”

    姬绍淡淡道“那也得他们能查的出来才行,更何况现如今正是夺嫡之争的关键时期,大皇子出了事,与我何干”

    姬绍眼中闪过一抹戾色,又生生被他压抑下去,

    轻轻呼出一口气,姬绍上前一步,拢了拢清河长公主身上的狐裘披风,半晌才认真道“您放心。”

    “叔父当年的仇,姬绍不会忘。”

    “三年前长野之战,我淮南王府父兄叔伯战死沙场的仇,姬绍也不会忘。”

    “皇帝猜忌多疑,为了坐稳江山,害得我淮南王府满门忠烈含冤战死”姬绍轻笑一声,“现如今他不是迟迟不愿意册立太子么,我帮他一把。”

    清河长公主看着姬绍那双酷似姬蘅的眼睛,蓦地觉得心里一疼。

    二十年前,她与姬蘅大婚,后来姬蘅战死沙场,她便把姬绍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看待,这么多年以来,她几乎是看着姬绍长大的。

    清河长公主深深吸一了口气,半晌后,低声问他“阿绍,你怨我们吗”

    姬绍扬唇一笑,一双墨染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软弱,“您说什么呢,当年叔父战死,父王常年不在京中,是您待我如同亲子,三年前长野之战,淮南王府一夜败落,是您教我不要软弱。”

    清河长公主年近四十,饶是保养得当不显岁月,仍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美貌,可那双眼睛,却经历了太多风霜,看起来有些疲惫。

    姬绍像小时候对着清河长公主那样孺慕一笑,轻声道“您别忧心,我心里明白的。”

    提到先驸马姬蘅,清河长公主有一瞬间的失神,眼中闪过一丝刻骨铭心的恨意,她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静了片刻才道“在外面站的时间太久了,进去吧。”

    姬绍应了一声,两人并肩往太和殿走。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清河长公主看了姬绍一眼“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么魏煦,你准备怎么办”

    “他是这宫中所有皇子之中,最不受宠的,虽然我与他走动得少,却清楚他是个好孩子,如若不然,三年前他也不会做出那般冒险的事连带着陛下到现在都厌憎与他。你既是回来了,我也就不拦着你了,但不论怎样,他总是皇子,方才我老远看着他对着你好像很紧张”清河长公主微微蹙了眉,“当初你们那么要好三年不见略微有些生疏倒也正常可魏煦的表现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方才在宴上也是”

    忽然想到了什么,清河长公主望着姬绍的侧脸,哑然道“莫不是你这藏了三年的心思,魏煦根本不知道”

    清河长公主并不知道当初姬绍离京前的那一出。

    只当是姬绍方才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才惹得魏煦又惊又恐,

    姬绍先是一愣,然后轻轻一笑。

    “是,方才他见着我像是见着鬼似的,跑得飞快。”

    “您放心,魏煦再不受宠也是皇子这件事,我知道。”

    “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只不过”姬绍笑了下,轻声道,“方才是因为他三年前便欠了我一样东西,没料到我竟然还会出言讨要罢了。”

    清河长公主扫了他一眼,“什么东西能把魏煦吓成那样”

    姬绍笑了出来。

    他心道,可不吗,吓得脸都白了。

    “没什么,一块杏花酥罢了。”脑海中浮现出魏煦那双澄澈如同幼兽的双眼,姬绍微微眯了眼。

    他没告诉魏煦,也没告诉清河长公主。

    他想要回来的,除了杏花酥,还有三年前魏煦趁他睡着偷亲他的那个吻。

    当初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让魏煦给跑了。

    现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他不会再让他跑掉。

    他会好好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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