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才下过雨,这会儿的天亦是阴沉沉的, 只是阑宁居内的氛围却是与这天气截然不同。
    自从竣工之后还是第一次这般热闹。
    “走, 带你去见个熟人。”
    熟人她在这儿能有什么熟人
    凤攸宁被戚星阑牵着往荇幽阁旁的一处院子走去, “你慢些, 小心体内的毒扩散。”
    她跟在后面叮嘱着,却并不见那人的脚步慢下来。
    笠翁居离荇幽阁并不算远, 没几步便已是到了院门口。
    长剑划破静谧, 院里的剑鸣声传来合着早春的风声,既陌生又熟悉。
    两人本是在院门口站定, 可凤攸宁的步子却不受控制的朝里面走去。
    年少时,她日日听得最多的便是这般的剑鸣声, 每日晨起听到的第一声必定是师父练剑的声音, 久而久之,她甚至能在脑海中描摹出师父舞剑时的模样。
    英姿飒爽,盛气凌人。
    戚星阑默默跟在后面, 脚步虽是有些虚浮,却还是能站稳的。
    这件事他早就想同她坦白了, 但苦于一直没能有机会,更何况他们师父常年隐居山林,是各国掌权者都想要得到的辅助力量, 可偏偏又是个轻易不会出山的,这才耽搁直至今日。
    凤攸宁一步一步朝着院子里走去,院里种了几株矮松,那人便是在松后舞剑, 剑鸣声越发的清晰。
    她被挡住了视线,这会儿只隐约瞧见一人灵活的身影,并不能看真切。
    许是听得有人来了,那人收了剑负手而立,朝着这边走来。
    “可是星阑来了”凌崖的声音带了些许被时间磨出的沧桑感,却依旧掩不住他语气里所带的亲切。
    戚星阑快走两步拉了凤攸宁的手一同走至凌崖的面前,拱手行礼,“师父,是我。”
    “师、师父”她怔怔的唤了这么一声,抬眼便见那人熟悉的眉眼,虽已是蒙上了一层岁月的霜痕,却依旧是不改那副刻在骨子里的俊朗。
    凌崖见到她也是不由得一顿,“宁儿”
    他虽有耳闻崇承两国有和亲事宜,却未曾真正在意过。毕竟隐居了这么些年,他早就不问世事了。
    凤攸宁心底五味杂陈。
    刚被送到断虚山的时候她便饱受体寒的折磨,那时便是师父日夜悉心照顾着,制了许多药丸用于调和她体内气的平衡。
    她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年龄又小,起初什么都做不好,师父也不怪她,只耐心教导悉心照料。
    在她看来,师父的存在和父皇是一样的。
    可偏偏近几年碍于崇承两国的局势,她又被政务缠身,出师多年来都未能回去看师父一眼。
    这也始终是她心中唯一抱憾的事。
    这会儿瞧见凌崖,她更是将心底对父皇的那份思念全都勾了起来,自是也没能注意到戚星阑对凌崖的称呼。
    凤攸宁跪下身子,郑重叩头,“徒儿不孝,请师父责罚”
    凌崖一步上前将人扶起来,“地上还有湿气,你若着上了又要难受许多天。”
    他依旧是同从前一般,处处为她的身体着想。凤攸宁感受得到。
    凌崖将并肩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由感叹“多年未见,宁儿已是出落得这般标致,竟还嫁给了星阑。两国联姻,这便是天意。”
    方才还沉浸在与师父重逢的喜悦中,这会儿听得他如此说,凤攸宁才想起来戚星阑刚刚似乎也是称凌崖为“师父”。
    她扭头瞧了眼身旁那人,又去看凌崖,迟疑着不知该说些什么,“这”
    戚星阑明白她心中的思虑,笑了笑,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我当时亦是在断虚山拜师学艺,按先来后到的话是你的师兄。”
    “师兄”凤攸宁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两眼,又转而去看凌崖,静候着师父的回答。
    “星阑说得没错。”凌崖抚了抚自己下巴上灰白色的胡须,唇角带了一抹欣慰的笑,“他确实是你师兄。”
    竟是真的
    原来两人从小就是在一处拜师学艺怕是谁也想不到他们两个竟还有这层缘分
    凤攸宁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心里到底是何滋味,指怔怔地望着身边那人。
    “你早就知道此事了”
    戚星阑不置可否,只笑着揉搓了两下她的小手,“外面冷,我们进去说吧。”
    说着他又抬眼看向凌崖,“师父这一路也辛苦了,先进屋歇一歇吧。”
    凌崖摆摆手,面色忽的凝重了起来,“我瞧着你体内的毒,不能再拖了,先随我进屋罢。”
    三人一起进了屋,剩下的两个丫头和两个侍卫极有眼力见的候在了门口,没有跟进去。
    方才急着认师父都忘了自己的夫君还是中毒之身,凤攸宁这会儿心不免的又慌乱起来,搀扶着戚星阑坐在床上。
    “师父,他这是中的何毒,该如何解”
    凌崖抬起手来示意她噤声,这才为戚星阑把了把脉,又仔细查看了一番,终是得出了结论。
    “是野鸢之毒,幸好还未渗入五脏六腑。”
    “野鸢”凤攸宁倒吸一口冷气。
    这野鸢之毒她曾有耳闻的,这种毒药起初毒性并不明显,会随着毒的渗入蚕食人的五脏六腑。
    但因它的炼制对于时间和地域都极其挑剔,故而只产于东南沿海处的云遂国。只是早在几年前,云遂国便已被衍国收入囊中
    如若这毒当真是郢王所下,那郢王便会有极大的可能已然走上通敌叛国之路了。
    这件事,不论凤攸宁还是戚星阑,都是不愿意相信的。
    她看向坐在床上已虚弱得无力动弹的那人,心中百感交集。
    “师父需要我做些什么”
    凌崖看向她,欲言又止。
    “你且先让他们打两盆滚烫的热水来,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眼瞧着这分明是有事情瞒着她,凤攸宁焦急得额头都冒了汗,“师父,我”
    “宁儿,你先去休息。”凌崖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沉着一张脸冷声道,“连师父都信不过了吗”
    “” 她终也是没再说什么,乖乖吩咐了濯束他们去烧了热水,自己则是站在院子里干着急。
    屋里的情况她不知晓,可心中的焦急却是更甚。
    晴微瞧这主子一张小脸儿都冻得发白了,忍不住又去劝了一次。
    “公主,不若我们先回荇幽阁吧。你若是再在这儿等下去,身子怕是撑不住了呀”
    “我没事。”凤攸宁倔强的摇了摇头,尽可能的多走动几下来缓解身上冻僵的感觉。
    彼时,戚星阑静静躺在床上,半边身子都已被银针扎得像只刺猬,明显能够感受到筋骨都像是快要散了一般。
    “师父”
    凌崖拧着眉头施针,睫毛都没颤一下,“别说话。”
    “可师父宁儿她”戚星阑断断续续的说着,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凌崖的手终是顿了一下,随之又在他的手臂上落下一针。
    恰好濯束和潜策端了两盆滚烫的热水进来,“先生,水烧好了。”
    “恩。”凌崖落下最后一针,这才起身去看他们两个。
    “让你们的太子妃娘娘回如休息,就说是我说的。”
    “是。”两人答应着便要退下,谁知凌崖将潜策给拦了下来。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凌崖大步流星地走到案桌前,提起笔便在纸上落下几行刚劲有力的字,“按照这个单子去抓药,快去快回。再准备一个浴桶,里面装满热水,一个时辰后给你们家主子泡药用。”
    潜策接过药单子,“属下遵命。”
    床上那人的声音幽幽传来,“师父多谢。”
    凌崖看他一眼,不由冷笑两声,“难得戚晟那个老头还能生出你这么一个痴情种。”
    戚星阑合上了眼没有说话,唇畔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不知躺了有多久,慢慢便觉着意识变淡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
    凤攸宁终是也没能违背师命,乖乖被带去了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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