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儿没能走到院门前,半路便摇摇晃晃地摔倒,伏在地上。

    唐竹正要出去查看,窗棂被人轻敲一记,熟悉的清瘦身影借月光映在窗纱上,唤她道“唐竹。”

    “江大夫”

    唐竹听出邀请之意,翻窗出来。

    江月渡衣衫整齐,袖手站在廊下,看模样早就等在外边。金玉儿房门的锁应当也是她扣上的了。

    她打开挂锁,支使唐竹“将她搬回去吧。”

    唐竹扶起倒地的金玉儿,让她躺回床上,盖好被子。

    昏睡之人格外沉些,好在唐竹有点力气。她动作不轻,金玉儿却半点都没有醒转的意思,多半是被江大夫药倒的。

    江月渡收起门锁“没事了,你去歇息吧。”

    关于金玉儿的事,她不解释,唐竹也不多问。

    只是回房前,唐竹关心道“江大夫还不睡吗”

    相处两月余,她自认多少有些了解江月渡的习惯。

    江大夫觉少,有时根本不睡,像今天这般过了子时还没有换寝衣,多半又是一夜不寐。

    唐竹伤势最重时,需要有人在身边常常看护。江大夫白日出门义诊,晚间还彻夜不眠地守在床边,唐竹每次半夜惊醒,都能见到她借烛火翻阅医书。

    江月渡道“我想睡时自然会睡。”

    夜风里,她的衣袂和发丝被轻轻拂动,唇间血色淡薄,肌肤更是冷白无暇,似明月照雪。

    分明唐竹才是那个病人,两人站在一起,看着却是做大夫的更显单薄病弱。

    唐竹道“熬夜伤身,江大夫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我知道。”江月渡别开眼。

    知道,不代表要照做,更像是江大夫式别扭的谢辞。唐竹明白劝不动她,没有再多说,两人各自回屋。

    第二日,金玉儿到日上三竿才醒。

    江大夫当然不在家,唐竹在帮孙小杏晾衣服。见她起来,孙小杏和她打招呼“你醒啦,给你留的饭在灶上焖着呢。”

    金玉儿微微一怔,面露不屑“谁要吃你们的剩饭”

    “你要出去吃”孙小杏被她呛回来,也不着恼,“那正好,家里米快吃完了,你帮忙买点回来吧。等会儿啊,我拿钱给你。”

    金玉儿“”

    拳头打在棉花上,她心里越发不得劲,正待发两句脾气,便对上唐竹微笑的脸。

    想起自己落到人家手里,金玉儿不敢发作,别别扭扭地接过孙小杏给的钱,憋着气出门去了。

    孙小杏在她后面喊“早些回来”

    唐竹在旁看着,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不喜欢她。”

    昨晚睡觉前,孙小杏可没少和她抱怨金玉儿。

    孙小杏故作老成地叹气“没法子,她是病人嘛,不和她一般计较。”

    唐竹失笑。

    另一边,金玉儿到饭馆里点了两个好菜,越想越不对劲。

    她是来治病的,凭什么要帮忙跑腿就是不干,她们能将她怎么样

    想通这一节,金玉儿心安理得地把这事扔到脑后,想着吃完饭去哪逛逛。

    隔壁桌正好有人谈起新鲜事“那大夫真有那么神怕不是骗人的吧”

    和他同桌的中年男子道“我还骗你不成上回我那侄儿突发急病,就是江大夫治好的就那么一扎,嘿,你若不信,她每日都在镇北给人看病,还教人辨识草药,分文不取,你去瞧瞧就知道,瞧瞧又不亏。”

    另一人也道“你还真别不信,这位江大夫,我到云泽城进货时也曾听闻。因她不爱留名,那里的人都称她为麻衣仙姑,能活死人肉白骨”

    怎么哪哪都有她

    不料吃个饭也能听到别人谈论姓江的大夫,金玉儿胃口都变差了,匆匆吃完结账走人。

    她在镇上瞎逛一圈,又觉没什么意思,不知不觉走到镇北。

    江大夫义诊的地方就在路旁,很是显眼,长长一串人排在简陋的帐子前,帐上写着一个“医”字。

    金玉儿犹豫片刻,站到队尾。

    换成平常,她可不耐烦和这些人扎堆,直接闯进去就是。到底在江月渡手上吃过苦头,不敢乱来。

    排在她前面的是对母子,两人都面黄肌瘦,脸颊深陷下去。现在已经是深秋,他们只穿两件破破烂烂的单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队伍里多半是这样的人,看着就知道付不起诊金。

    想起饭馆那人说的“分文不取”,金玉儿原本不信,如今见着,心里不由泛起嘀咕。

    还真有这么闲得慌的傻子

    金玉儿心下狐疑,真就耐着性子排队,想靠近看看是怎么回事。排到近处一张望,不由失望,来看病的人都要进帐子里说话,隔得有些远,说些什么也听不见。

    不过每个人出来时,都对着里面千恩万谢的。

    很快轮到金玉儿,她后知后觉地有些心虚,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些什么的。刚想装作有事走人,帐帘已经被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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