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公私分明,一分情面也不留,险些把这个儿子打死的传言到不是虚的。然而他扫了一眼他身旁,悄生的这么一丝怜悯,又被那一个绝色的女婢给摁灭了。
    常肃最恨世家皇族的携妓之风,甚至曾为此直谏过皇帝,在大殿上把皇帝逼得面色青白下不台。从前听闻张铎独居清谈,女色不近,到肯舍他一青眼,唯恨他不识阴阳伦理。然而如今见他也是如此,鄙夷更甚。于是整衣起身,并未寒暄,也不肯照皇帝的意思,关照他的病势而免除跪礼,只肃道“陛下亲下抚诏,中书监跪听。”
    谁想张铎却抚袍径直坐下,反道“重伤再身,实跪不得。”
    说完回头看向身旁的席银,“你跪下听。”
    席银一怔,看着常肃,轻道 “奴吗”
    “对,替我听。”
    他说得无情无绪,抛袖理襟,交手端坐。
    席银无法,只得怯怯地走到他旁,靠着他跪下来。
    谁想他却伸手在她腰背处狠狠一敲,她吃痛,险些扑到在地。
    “奴”
    “仪态不对。”
    “奴奴不会啊。”
    他伸手扶她起来,平声道
    “听天子训,背不可佝,腰不可折,叠手,慎重触额。眼视前膝,敬屏息,不可耸肩,要有战战兢兢之态,但身不可晃。”
    席银从前哪里知道这些,听他教授,忙顺着他的话去调整仪态。
    常肃见二人如此,不由立眉而怒“这是陛下的尊意,岂能让奴婢乱礼”
    张铎点着席银的背脊弯处,头也没抬。
    “何为乱礼。”
    “你”
    常肃虽素知此人不尊殿礼,竟不知他冷狂至此,一时声哑,缓过意思来后 ,便气得牙颤怒目喝指道“张大人,我替天子行下抚之行,即便你重伤在身,也该挣扎涕零,以表尊重,你竟挟妓入堂,更以此妓为替聆听圣训,妄玷圣意,这是为臣之规行”
    谁知张铎扶正席银的手臂,平续道“如尚书令所见,我身边并无亲族旁系,通共此女一人,乃陛下亲赐,我感怀天恩,珍重之至。”
    常肃怒斥“难怪大司马要对你动此狠法,你简直枉为人臣,枉作人子”
    他说完此话,只觉睚眦欲裂,竟有些立不稳身。
    张铎抬起头道“尚书令不宣抚诏,罪同逆诏。”
    “你”
    席银在二人交锋之间,战战兢兢,渐有些跪不住,然而身旁人却舍了一只手臂给她,抵在她的腰间。不让她偏倒。即便此时,他也是伤痛至极。
    席银侧面想说些什么,却听他道“回头,不要言语。”
    常肃怒意攻心。
    本就属直耿之人,有火素不善压制于言行,此时在言语和道理之间皆被人辖制,哪里肯就罢,引经史之言,携圣贤铮言,鞭辟入里,强斥于室。
    说至最后,更是砸盏泄恨,毒道“连刘必等逆贼,也知婢妾卑贱,股掌之物而已”
    席银不知避,只觉一物迎脑门而来,正要闭眼,却被人拂袖挡去。
    面上只溅了伶仃的几滴子水。而那玉盏则当的一声打在屏风上,应声碎成了几块。
    “尚书令,这是的我官署,请尚书令自重。”
    常肃忍无可忍,喘息道“我要入朝谏你藐视圣恩之罪”
    张铎冷道“既如此,江凌送尚书令。”
    “不必了”
    常肃从席银身旁拂袖而走。
    席银看着他的背影愤懑地转过跨门,这才松了腰上的力,跪坐下来。
    回头却见张铎面色清白,忙膝行扶住他“可是将才那一下,绷扯到伤口了。”
    “别碰我。”
    席银手足无措,只得又松开他。
    “为了奴你何必。”
    “呵呵。”
    他撑着胸口笑了一声“你是妓吗”
    席银一怔,旋即道“奴跟你说过,奴不是妓”
    “你这会儿当着我敢说了,将才呢。”
    席银抿唇,眼底一下子蓄了泪。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说你是妓吗”
    席银含泪摇头。
    张铎撑着席面坐直身,挽起衣袖,伸手抬起她的脸来。
    这一触碰,席银忍了半晌的委屈,顷刻间全部涌入口鼻眼耳,五官酸胀,呼气滚烫。
    谁知他竟忍痛抠紧了他的下巴,寒声道
    “洛阳城的女人,以媚相惑人,以眼泪求生,都是妓。”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评论。
    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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