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日子以来她早已摸清皇宫里的门道,是以一路轻车熟路地避开了零零散散的侍卫。
    很快,一处落败的宫殿便呈现在三人面前。
    明明是仲夏天,但当她们进入这座宫殿里的时候,却硬是让人不寒而栗。
    孟丽姝不知道这里是哪儿,身为皇家人的展钰凝,却是一眼便猜到了。
    冷宫,这疯女人竟然将她们带到了冷宫里来
    德元帝近些年病重之后,后宫早已未再充盈,连带着冷宫也荒废多年,无人再进。
    冷宫没有掌灯人,也没有值守的侍卫,周遭黑夜漫漫,但好在头顶星光璀璨,月华皎洁,适应了黑暗后,眼前的事物便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棱,到处都是一派冷清,院里春日发的新草无人打理,此刻竟已长了半丈之高。
    往日鲜艳的房檐早已陈旧得失了颜色,一进屋,霉味浓重,灰尘遍布。
    展钰凝再高傲狠辣,终究也是个小女子,从小便因众人对冷宫阴邪诡冷的描述对这里有着天生的惧怕感。
    可饶是她心中再恐惧,却也是无可奈何,她被点了穴道,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脚刚落地,孟安醉便将展钰凝往前一扔,她摔在地上,却因动弹不得保持着滑稽的姿势。
    孟丽姝则攀着孟安醉的手臂滑落,她身子发虚,站不住脚。
    孟安醉上前解开了展钰凝的一处哑穴,穴道刚解开,展钰凝便开始恶狠狠地威胁起来“你要做什么有本事放开我你若敢伤我,我父王不会放过你的”
    孟安醉双手环胸,满脸冷意“是你先动手的,先动手者就得做好被别人动的准备,怎么,你父王没教过你这个道理么”
    粘着蛛网的窗户被呼呼夜风吹得噼啪作响,展钰凝心里有些发怵,她这辈子哪里受过这等屈辱。
    可眼前这疯女人丝毫不顾及得罪她的后果,她强忍着眼里的泪意,心里仅剩的那点硬气几乎快消失殆尽。
    孟丽姝也从来没见过展钰凝如此狼狈的模样。
    在她面前,展钰凝向来是高高在上,身尊体贵的,也不知是不是被压迫奴役得太久,她撑着身子站起来,往前挪动脚步,习惯性地想去将人扶起来,然而腿刚动了下,便被孟安醉拉住转身往外走去。
    孟丽姝惊讶道“这我们这是要做什么不管宁婉郡主了吗”
    “既然她喜欢折腾人,那今晚就让她感受感受被人折腾的滋味吧,冷宫是个好地方,令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呆上一晚,可比抽她一耳光有用得多,当然,耳光一会儿也还是得抽回来的。”孟安醉淡淡道,“这种人,若不教训教训她,她还真以为自己无所畏惧了。”
    行至较远的后院之后,孟安醉这才松开她的手,席地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接着对孟丽姝招了招手“过来坐。”
    孟丽姝打心底看不上这样“不拘小节”的女子,但想到今晚遭受的羞辱,她轻蹙着眉,还是坐在了她身边。
    她发誓,她绝不是因为这个女子方才帮了她才和她坐在一起的。
    孟安醉不动神色地执起她的手,输送了些内力给她,而后哂笑道“她如此欺辱你,你就忍得下去”
    孟丽姝只觉得浑身的酸痛都得到了缓解,她抿了抿唇,暗暗捏了捏拳头,苦笑道“忍不了又怎么办,金陵贵女中,除了仅有的那么几个,还有谁敢拂逆她不都得乖乖跟在她身后衬托她。”
    孟安醉哼了声“你既然也不喜跟她在一块儿,为何今晚又要同她一起来找我茬”
    沉默了瞬,孟丽姝隐忍地垂下眼“不是我要去的。”
    “谁还能逼你”话刚出口,孟安醉便想起赴宴前孟家三人之间不甚好看的脸色,遂猛地反应过来,“莫非是陈夫人的指示”
    孟丽姝“嗯”了声。
    “你们家孟老爷不都升为户部尚书了么,”孟安醉不解,“堂堂正二品官员还怕一个至今仍被禁足在府的睿王堂堂尚书夫人还需要女儿去巴结区区郡主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孟丽姝忍不住瞪她一眼“你才来金陵几天,你懂什么”
    “不过是禁足三月而已,待睿王殿下解除禁闭,睿王还是那个睿王,谁也不敢小觑了去。”她垂下头,黯然道,“我本以为爹爹为皇太孙殿下做事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我娘说,皇太孙殿下手里没有兵权,若是将睿王惹急了,只怕他也难以抵挡。所以我娘才让我今晚和宁婉郡主同路,趁机与她道个歉这样的话,朝堂是朝堂,至少女子之间不至于撕破脸若不如此,只怕从此以后,不止我,就连我娘也要在金陵城中遭人排挤了”
    孟安醉撇撇嘴,没有同她争辩。
    陈氏这话也不算说错,展城归所面临的处境在外人看来确是这般。
    他们并不知道杨怀昭日后能为展城归带来什么。
    “乡下来的,果然见识短浅,”孟丽姝小声抱怨道,“你今日动了宁婉郡主,我看你明日如何收得了场。还说什么不需要倚仗皇太孙殿下呢,没了他,你明明什么都不是”
    说着,她偷偷往孟安醉看去,却见她挑高了眉看着自己,脸上瞧不出喜怒哀乐,她蓦地顿住,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我可没对你不敬啊,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我没有违背承诺”
    她粉嫩的脸颊上浮着一层月光,模样瞧着,竟是顺眼多了。
    孟安醉勾了勾唇,道“她方才那般打你,你想不想打回来”
    孟丽姝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怨恨“怎么不想,我做梦都想可打了她又能怎么办呢,她最终还不是要报复回来。”
    “那就去打。”
    “什么”
    孟安醉眼睛看着虚无处,眼眸如墨,一字一句道“做事考虑那么多后果作甚,想做就去做,顾虑太多反倒不酷了。”
    孟丽姝认真听着,却猜不透这话是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她咬着唇,迟疑着“我”
    “不要怕后果,”孟安醉扭头看她,唇边勾起笑,“今晚姐姐心情好,一切都有我替你担着呢。”
    孟丽姝神情呆了呆,刚想开口说什么,便听前头那清冷破败的殿宇里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神色微变,听出来那是展钰凝的声音。
    “总算起作用了。”
    孟安醉拉着孟丽姝站起来往殿宇走去,“走吧,这回该你上场了。”
    快到屋子前头时,孟安醉让孟丽姝站在原地稍等片刻,自己则先行进了屋,不久后,只听屋子里再次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刺耳惨叫。
    “有鬼有鬼啊啊啊啊”
    声音很快又像哽在喉咙里一般顿住,一切又蓦地恢复了平静。
    没过一会儿,便见孟安醉出来对着外头招了招手。
    孟丽姝提起裙子小跑过去,一进门便瞥见似乎被吓晕在地的展钰凝,她惊呼道“这是怎么回事”
    孟安醉斜过眼,不以为意地笑笑“若不将她吓晕,怎好方便你行事。”
    “我”孟丽姝指了指自己,“我要做什么”
    “刚才不都说了么,打她呗。”孟安醉动了动脚,露出展钰凝的正脸来,“她素日里是如何对你的,今日你都可以回报个遍。”
    说着,她蹲下身示范性地抡起一巴掌抽了过去,“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偏偏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委屈自己。方才那巴掌我还回来了,这下该你了。”
    展钰凝的脸被打得歪在了一边,迅速红肿起来。
    孟安醉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哼笑道“你尽管打,打完了姐姐我亲自送你和她出宫,待她明日醒来,所有的罪你一并推到我身上就是,她断断不会疑心你的,你也就不必担心被她报复了。”
    孟丽姝闻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你为何忽然对我这般好你不应该是讨厌我才对的吗毕竟我从前”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虽说你也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孟安醉淡淡道,“但你方才的确是因为替我说话而遭了她的羞辱,勉强也算了个人情吧。哦对了,也不必再提什么从前了,”她朝她含笑眨了眨眼,“毕竟从前,到最后哪次遭殃的不是你自己啊”
    孟丽姝在她的揶揄之下,微微涨红了脸,生平第一次,她觉得有个姐姐竟然是这样好。
    这阴暗的环境蛊惑着一切跃跃欲动的心,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气,慢慢走近展钰凝。
    新仇旧恨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因着极度的愤怒,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
    “那些被以你为首的名门贵女打压的日子“”
    她念着这句话,眼前仿佛就出现了无数次被她们推倒在泥泞里的画面,她口鼻里、嘴巴里全都是污泥,一遍遍跪着求她们饶恕自己,可等来的永远是耳旁张狂肆意的笑声。
    孟丽姝再也忍不住,狠狠一脚踹在展钰凝脸上,她的鼻子几乎被踢歪,两道鲜血立时流了出来。
    “那些为了融入你们之间而卑躬屈膝的日子”
    她疯狂地踢着展钰凝的膝盖发泄,一下又一下,直将她的膝盖骨都踢碎了。
    “那些被你羞辱打骂却还要被逼着仰人鼻息,舔人鞋底的日子”
    她抬起脚摁进展钰凝的嘴里,叫她的嘴刮下自己鞋底的泥垢后,又将她前排的牙齿一颗颗踩碎。
    不知过了多久,孟丽姝脸上癫狂的神色才慢慢消退。
    发泄完这一切,她疲累却又如此畅快地软倒在了地上。
    甚至觉得,即便明天末日来临她也觉得值得了。
    她仰头看向孟安醉,在她眼角眉梢的笑意里,捂着脸哭出声来“姐姐,有你在,真的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接下来弟弟又要变身展狗子了
    展城归为了娶到姐姐,我做什么都可以
    补上昨天的,12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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