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头的百日倒计日历已经翻到“60”。清明假刚过去, 因为前方是“高考”两个字, 高三生便只与假期擦肩而过。三日假缩水至一天,学生们尚未好好度假,返校便开始了二模考试。
    这日铃声一响,结束考试的学生被难于上青天的试题弄得哑口无言,有的拿出手机上微博发一条“二模二模, 立地成佛”,再顺手转发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病逝的消息。
    考试座位按上回一模成绩排的,陆时迦混在一堆实验班的学生里头, 存在感极强。
    祈凉是进门打头第一个座位,两个半小时的理综,他比平常多花了半个小时, 再等二十分钟,铃声响了才把卷子交上去。
    交完便跑到隔壁排的中间,在陆时迦前头反身坐下来,“怎么样答得还行”
    第一考场的学生与其他抱怨出题老师的学生不同,一个个看着游刃有余, 嘴里是类似“这题都做千八百遍了”云云。
    陆时迦面无表情听着,快速收拾着东西,看也不看祈凉,回“还行。”
    祈凉“唷”了一声, “越来越稳了,下回不是要坐到我后面吧”
    陆时迦往本排前头扫一眼,保守估计“你右边吧。”
    祈凉也跟着看一眼, 眉头一挑,那也还是前十了,“哦吼,你别考理工大了,咱们一起去梅大。”
    陆时迦已经收拾完毕,一米八的个头,站起来就引来周边人的视线。
    他背脊打得不直,校服衣裤穿在身上服服帖帖,一举一动间透露出几分桀骜不羁。
    “对,我必须去梅大。”乍听傲气的一句话,他说得十分坚定。
    祈凉听得一愣。
    等人一走,附近一个女生看向祈凉,“诶祈凉,这帅哥哪号人物看着很狂啊。”
    祈凉故作不满,起身说“你倒是换个问法。”
    三年同窗,大家早就熟悉祈凉的作风,那女生翻个白眼,知道大家都好奇,一是好奇这位是什么人物,二是好奇哪里来这么个帅哥,所以女生还是配合着问“祈凉大帅哥,刚那没你帅的男生,有点眼熟,跟你什么关系啊”
    祈凉回到自己座位前,站着收拾起桌上的笔,统共两根,拿起来就能走,他胡乱塞兜里,轻描淡写地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这位帅哥,我姐夫。”
    说完身影一闪不见了,留下一群茫然又惊讶的八卦群众。
    没过几日,实验班有学生提前知道了二模成绩,进门比着五个手指头就朝祈凉喊“祈凉,你姐夫年级第五这是要奔着你这个小舅子去啊。”
    祈凉什么也没说,拿出手机在微信聊天框里输入一行字,犹豫要不要发出去的时候,他往前翻了翻聊天记录。
    以往他的“汇报”十分简单,基本是“陆时迦今天”“陆时迦刚刚”这样的句式。祈热没有回复过,但前几天她回了一句,内容却是“以后别给我发他的事。”
    祈凉看到消息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再反观陆时迦的状态,他预感不太好,两人看样子是要老死不相往来,和班堇说的“不用担心,过段时间他俩肯定和好”的说法有很大偏差。
    所以这几天他按照习惯要给祈热发陆时迦的近况,都生生给忍住了,怕好心办坏事。
    陆时迦也总冷着一张脸,祈凉甚至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问一问他,说白了就是胆小,他还从来没这么怕过他。
    他来回看着聊天记录,最终还是点了退出,没把消息发出去。
    教室后日历一日日变薄,天气渐热,学生穿得也愈发轻快。转眼到五月,离高考越来越近。
    各个班主任也都换了说辞,从原来的“抢时间,一题决定命运”到现在的“劳逸结合,稳住心态”。也时常留心学生的状态,瞧见哪个不对劲,就给喊去聊天。
    陆时迦现在作为稳进年级前十的学生,不止被班主任喊去谈话,各科老师也都趁着时间方便的时候把人喊走,知道他要冲梅大,一个个给他加油打气。
    但没人知道,陆时迦已经是只破了洞的气球,给他打气只是徒劳。他要上梅大,也不过是因为有人要他考罢了。
    这日上完最后一节课,周边人都在讨论劳动节一天假要去哪儿玩,陆时迦长久以来沉默寡言,对这类话题更无心加入,收拾了东西便起身回去。
    家里仍然只有柳佩君在,知道陆时迦不用上晚自习,便没有按时按点地准备好晚饭。
    对于陆时迦成绩的进步,欣喜归欣喜,柳佩君心里更多的反而是担忧。他连日的反常让她十分焦虑,她跟陆正午说了不止一次,陆正午却不担心,说孩子大了,自己心里有数。
    要是往常遇上孩子的事儿不知道怎么解决,柳佩君都会跟季来烟讨论。现在搬了家,加上知道了陆时迦和祈热的事情,而陆时迦现在这个状态,大概率又是因为分手造成的,柳佩君几次犹豫着要联系季来烟,最终也没有把电话打过去。
    而从搬家以来将近三个月,季来烟也从来没有打来电话,两家人突然就这么断了联系。家里就柳佩君一人,跟周边邻居也没有来往,每日家里都静得出奇,她心里便愈发地难受,看哪儿都不顺意。
    也恰好是这日,她整理玄关处的柜子,从里头找出两盒烟来,联系每次出门陆时迦都要开一次柜子的行为,柳佩君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
    是以,陆时迦背着包回家,进门便见柳佩君坐在沙发上,身前的桌子上是两包他前两天刚补上还没拆开的烟。
    “回来了”柳佩君面色还算松快,等陆时迦低头换了鞋进门,招呼他“饭还没好,过来跟妈妈聊会儿天。”
    陆时迦把肩上的包滑到手上,提着包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明天你放假,妈妈想回一趟家,你跟妈妈一起回去。”柳佩君没有立即提烟的事情,而是先,试探陆时迦。
    “作业很多,得抓紧写完。”陆时迦这会儿对桌上的烟视而不见,委婉地拒绝后,提了包又要走。
    “迦迦,”柳佩君急忙喊住他,见他愣了愣又坐回去才继续说“妈妈最近都很难受,从咱们家搬来这边,妈妈心里就没踏实过,你爸爸和哥哥每天都很忙,你又要上课,还不听话,这日子妈妈过不下去了。”
    陆时迦听着捏紧了手里的书包带,随即将包放在了脚边,他心里一阵难受,低着头说“明天我和您回去。”
    “然后呢”柳佩君紧盯着陆时迦。
    陆时迦回看过去,他对他妈妈的问题似懂非懂,似乎知道她在问什么,又不知道其中的具体。他一时语塞。
    柳佩君看着自家儿子,好像不知不觉间他就长大了,变得高瘦,长得也越来越出挑,成绩更是挑不出错,甚至也悄悄谈了恋爱,可就是这场恋爱,让他变得阴郁,话没几句,有时候还显出几分暴躁。
    她叹了口气说“你跟妈妈说实话,你和”她一时竟不知道怎么称呼,停了几秒才说,“你和你祈热姐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分手了,就再也没联系了”
    陆时迦眉头一敛,低下头去。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即便他每日不自觉要想千百遍,可还是不想听。
    他也知道,柳佩君一直憋着没有问他,大概还是不想影响他学习。可现在她说她心里不舒服,他也生出几分愧疚来,却对安慰她无能为力。
    沉默片刻后,他只是点了点头。
    柳佩君见状暗自又叹了口气,“那那你,”虽打好了腹稿,真要问出口还是有障碍,她停了好一会儿,终于问“那你还喜欢你祈热姐么”
    陆时迦低着头没有回答。
    柳佩君心下有了答案,“所以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跟妈妈说话,偷偷抽烟,就是因为分手了”
    陆时迦沉默着,仍是没有说话。
    “你什么都不跟妈妈说,妈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柳佩君看着十分颓然,也是真的难受,“自从你跟妈妈说了之后,妈妈就没睡好过,你应该早跟妈妈说的,当初你也知道,妈妈之前是希望你哥哥和”再说下去,柳佩君自己也要觉得残忍。
    “哥他知道。”陆时迦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下的状况。
    他一面想说些什么,不让柳佩君担心,一面又有些抗拒交流。祈热坚持要跟他分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害怕他的家人不同意,每次想到这一点,他都很难受,他当然不是在怪家人,而是自责,要是他生得早一些,跟祈热相差小一点,阻力也不会那么大。
    他心情复杂,柳佩君亦然。她清楚陆时樾已经知道他们俩的事儿,更清楚是陆正午让他们俩分开的。她这么久都在衡量要不要告诉陆时迦,若是告诉他,他知道了原因,或许又要去找祈热复合,她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挣扎到现在,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团毛线,各走各的路,只会越来越乱。
    柳佩君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气,“妈妈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你是不是因为从小就受你祈热姐影响,所以误以为自己喜欢她”
    “可能是吧。”陆时迦面上又恢复了冷漠,很快就接下柳佩君的话,“我应该不是真的喜欢她,您不用担心,我以后都不会跟她联系了。”
    听了答案,柳佩君张着嘴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她原以为陆时迦会反驳,结果却相当于是承认了。她愈发茫然。
    陆时迦也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天天都要想她,嘴上却又极力和她撇清关系,或许是因为这样能让周边人放心,也能给自己制造他真的不在乎了的假象。
    他提起包站起身,“明天我跟您一起回去。”这才又看一眼桌上的烟盒,很快收回视线,接着便往房间去了,留下一句,“晚饭我不吃了。”
    柳佩君叹口气往沙发背上靠,她实在是受不了这越来越乱的局面,拿出手机直接将电话打去给了季来烟。
    她也默默做了决定,一是等高考结束,她怎么也得搬回去;至于二,她或许还得多斟酌段时间,到时候再做打算。
    她以为跟季来烟通电话会尴尬,但说了两句,日子又好像回到从前,她也愈发坚定了要回去的想法。
    第二日她开车带着陆时迦回去,原本做好了要见到祈热的准备,一进门便问季来烟,才知道祈热这段时间出去培训了。
    季来烟没有多说,柳佩君却追问了好几句。
    “具体我也没问,她就说五月中旬回来。”
    提到五月中旬,柳佩君也知道原因,祈热坚持每年去扫墓,他们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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