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变成了黄连水,陆尔心情跌到谷底,把香槟杯按在桌上,“今晚就到这吧。”
    说完,他转身就往宴会厅外走,林郁和李秘书见他神色不悦,立刻跟了上去。
    斯坦威钢琴的黑白键跳动,旁边的年轻男女三两成群,端着酒杯喝酒调情,顺便窥探圈子里的新鲜八卦。
    “听说元锦诗跟过陆总一段时间,回萧达之前两人才分手。”
    “真的假的陆总喜欢她这种温婉寡淡的”
    “你们懂什么刚才她在那边敬酒,那胸,那腰,气质简直绝了。既然陆总不要了,我就大胆放心地追了。”
    “那就祝李少抱得美人归咯。”
    走到钢琴旁边,撞到八卦现场直播,陆尔脚步一顿,身后的特助林郁和李秘书也纷纷停下。
    不明真相的路人还在絮絮叨叨,火上浇油
    “陆总什么花样没见过就爱她这么纯的,想必床上滋味不一般”
    “你们是没见她那副清高样子既然她能跟陆少,为什么不能跟我萧达不是有危机吗,只要她和我睡一晚,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
    陆尔沉着脸,听到这句,咬肌瞬间紧绷。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宁静,他垂眸,解开袖扣,将黑色衬衫卷到手肘,袒露出肌肉线条紧实的手臂。
    林郁看出他的不对劲,立刻开口劝阻,“陆总”
    话没说完,陆尔突然转身,大步走到钢琴边,攥住「李少」的衣领,一头砸在玻璃幕墙上。
    一阵霹雳哐啷巨响,玻璃应声而碎,李少还没回过神,已经头破血流,淋漓的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淌。
    宴会厅外,是离地一百米的高空,他一半身子在里面,一半身子悬空在外面,望着下面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洪流,吓到失声失禁,连话都忘了怎么讲。
    众人都惊呆了,反应两秒钟,才发出惊恐的尖叫,陆尔恍若未闻,摁住李少的衣领,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议论她”
    陆氏二公子,从小桀骜不驯,自从接手陆氏,变成尽职尽责总裁,一副禁欲面孔,隐藏所有情绪,已经很多年没这么放肆嚣张过了。
    一瞬间,没有一个人敢拦他、劝他,林郁看着他桀骜不驯的眉眼,仿佛梦回十几年前。
    齐霄大步跑进宴会厅,看到这幅震惊四座的大场面,立刻上前拉住他,“陆尔你冷静一点”
    陆尔胸膛起伏很久,舌尖抵着后槽牙,理智回笼,猛地松开手。
    李少跌坐在地上,吓得瑟缩着后退,“对不起,陆总,对不起”
    说完,不等他开口宽恕,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出宴会厅。
    陆尔神色如常,从衬衫口袋中掏出一方银灰色手帕,慢条斯理擦了擦手上的鲜血。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擦拭的动作轻缓温柔,好似情人之间的爱抚,让人不寒而栗。
    齐霄看着他这副样子,终于想起来自己来找他的原因
    “陆尔,我有话和你说。白檬前几天见过元锦诗。她没骗你,也没背叛你,她有她的迫不得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面前的玻璃幕墙破碎成蛛网,寒凉的夜风扑到脸上,把人吹得神智清醒。
    陆尔怔住,沾血的手帕滑落在地,齐霄顾不上解释,立刻把白檬的话全部转述给他听。
    初冬的午夜,一场大雨猛烈来袭。
    劳斯莱斯行驶在柏油马路上,从hote酒店出来,径直驶向青麓山墓园。
    倾盆大雨里,陆尔在陆爷爷的墓前跪了很久很久,黑发淌下雨水,遮住晦暗不明的潋滟眉眼。他起身,又来到元母的墓前,端端正正,三个鞠躬。
    走出墓园,他已经浑身湿透,薄唇微动,只说了一句话,“停止收购萧达集团。”
    林郁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大伞,为他挡住大雨,听了这句话,沉默很久,忍不住提醒“陆总,距离收购萧达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十年来他苦心竭力,一步步设下罗网,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明知道再近一步,就能完成心愿,但他还是决定收手。
    陆尔接过雨伞,勾唇扯出一丝笑意。
    “林郁,如果迈出最后这一步,我后半生夜夜难眠。”
    他肤色冷白到透明,英俊眉眼被雨水打湿,绯色薄唇也泛着水光,一张精妙绝伦的脸庞
    愈发显得妖异。
    漆黑夜色里,身后的青麓山墓园如同一座圣坛,埋葬亡灵魂魄,也埋葬他多年执念。
    刚在跪在爷爷墓前,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齐霄的话
    元锦诗没有骗他,更没有背叛他。
    她有不为人知的挣扎和难堪,装出铁石心肠的冷漠样子,鼓起勇气和他一刀两断,以为这样,他就会痛的少一点。
    她一直爱着他。
    他也并非无辜,被怒火冲昏了头,忘记体谅她,呵护她,一次又一次伤害她。
    这一笔账,也许永远都算不清了。
    陆尔的目光停在远处的绵延起伏的山峦上,缥缈虚无,口吻坚定,“萧南山输在太贪心,他什么都想要,所以这辈子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不一样。我只要她。”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解脱。
    林郁受到震动,躬身说,“陆总,我明白了。”
    又是一年一度的跨年夜。
    四天前,陆尔突然停止了步步紧逼,放弃对萧达集团的收购,元锦诗东奔西走,拿回股权,终于保住萧达集团的百年基业。
    病房里,萧南山呼吸粗重,令秘书把电视调到社会新闻频道。
    主持人在现场发回报道「昨晚千岛大桥发生车祸,车上两名人员全部伤亡。肇事凶手从事发现场逃逸,经过dna查验,死者是萧达集团董事长的女婿iia他的专车司机。警方已经对凶手展开追踪」
    萧南山听完新闻,心满意足地看向一侧的元锦诗,“这次萧达能活下来,多亏有你,爸爸要感谢你。”
    元锦诗想笑却笑不出来,“爸,你应该感谢的人是陆尔。”
    时至今日,元锦诗都没想明白陆尔为什么突然收手。
    是因为心软吗
    可是他看向她的目光那样冰冷厌恶,怎么会对她心软呢
    萧南山吸了口氧气,语气克制,“陆尔他还是太年轻,容易被情情爱爱所困。你说呢”
    元锦诗没有回答,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淌了一脸,冷冷抬眼看他,“爸,既然萧达已经保住了,我就没有再呆在你身边的必要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爸。”
    他是她的亲生父亲,生恩大过天,所以她忍痛斩断爱情,把这场折磨当做偿还。
    她不辱使命,保住了萧达,现在偿还结束,也到了她离开的时候。
    萧南山一愣,立刻开口挽留,“锦诗,爸时间不多了,你留”
    元锦诗闭了闭眼,深深看他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爸,再也不见。”
    门重重阖上,萧南山面如金纸,急促喘吸着,身体内某处剧痛传来,嘴唇一阵青青紫紫。
    当年翠湖湖畔,他用小提琴织出一场梦幻,没想到却被自己亲手毁灭。
    他的爱人,他的亲生女儿,
    他想护住的人,统统没有护住,他不该辜负的人,统统辜负。
    他这一生,真的很萧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悲从心生,眼泪划过深深浅浅皱纹,自嘲地笑一笑,看向秘书,“叫律师来,我要立一份遗嘱。”
    走出病房,元锦诗背靠墙壁,身子滑下,蜷缩成一团。
    修长天鹅颈微微向下,蔷薇色嘴唇抿了抿,无力感如潮水袭来。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风平浪静,她却被迷雾困住。
    去年跨年夜,红洲港焰火坠落,她醉在他怀里,对他说「新年快乐」。
    今年的跨年夜,一切尘埃落定,她想和他道一句「新年快乐」,却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拨通私人电话。
    他还爱她吗
    左心房抽搐着疼,一滴泪在卷翘的睫毛上颤颤巍巍,终于“啪嗒”一声,重重砸下来。
    周末,元锦诗心情低沉,一觉睡到下午六点,门铃突然被摁响,她睡眼惺忪起床,看到门外的李岚和白檬、苏媛,有点没反应过来。
    三人一点也不见外,提着大包小包走进门,李岚径直去卧室帮她叠被子,白檬和苏媛去厨房开始做菜。
    元锦诗愣住,忙跑进卧室,“岚姐,这是唱哪一出啊”
    李岚笑着说“锦诗,你这次渡劫成功太不容易了,咱们必须庆祝一下。”
    白檬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锦诗,今天晚上你什么都不用做,请品尝厨娘小白和小苏的手艺。”
    当你跌入谷底的时候,困在心结里走不出来的时候,还有一群朋友惦记关心,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元锦诗心头暖融一片,简单洗漱了下,换了一身睡衣,去厨房帮忙打下手。
    苏媛和李岚在忙着烤披萨,白檬要做芝士芒果派,元锦诗自动请缨,帮忙削芒果。
    她瘦了好多,鹅蛋脸都瘦成了瓜子脸,水汪汪的杏眼下面泛着青色,显然是心事太重,休息不好。
    白檬看她两眼,状似无意地开口,“我听齐霄说,那晚在hote酒店,陆总和李公子大打出手,你猜为什么”
    芒果一切两半,香甜汁水四溢。
    元锦诗头都没抬,十分配合地发问“为什么”
    “因为李公子对你出言不逊,陆尔当场就怒了,抓着李公子的衣领就砸到了玻璃幕墙上。听说当时场面可吓人了那晚你不是也在宴会厅吗没看到吗”
    当晚她忙着为萧达求情,整个人焦头烂额,确实听到了一声巨响,却没有功夫深究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为了她么。
    元锦诗放下芒果,眸光颤了颤,“檬檬,你说他还爱我吗”
    白檬就等着她问这句话,气冲冲道,“你傻啊不爱你干嘛「停止收购萧达」,不爱你干嘛「丢掉风度大打出手」陆尔是慈善家吗专门替天行道”
    元锦诗嗫嚅说,“我怕自己想多了。”
    她怕自作多情,也怕他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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