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四年,高昌国灭后,交河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驸马都尉乔师望领兵进驻安西都护府,并有望借此战余威一举拿下焉耆,故两国交界之处的乌兕山成了疆域图上最需攻克的一处。

    然而百年传言是安西四镇挥之不去的阴影,唐军虽对此山踌躇满志,却无人敢踏出第一步,乔师望身为新任都护,因此事焦头烂额,甚至高价悬赏愿意进山之人,几日之后,军中有位术士明氏主动请缨,并承诺只求二十人马便能拿下乌兕。

    乔师望大喜过望却也对明氏之说心存疑虑,焉耆善武,连狄柯摩那样的大将都命丧在了乌兕,他一个小小将士如何有这样的胆量,但是彼时实在无人可用,焉耆之战又迫在眉睫,他便允了二十名将士带着明氏准备的一二十个古怪的木箱一道进了山。

    结果仅仅三日,明氏便不负众望,带着所有将士还有一具状似牛犊,前方长角的尸骨平安归来,他告诉乔师望,“乃是青牛摄虫之灾,二者既绝十有余年矣,其不殆。”

    乔师望当即大悦,军医验其身体均无恙,故赐美酒珠宝数十,后唐军果断进驻乌兕,并一举攻下焉耆,此事也载入了贞观录,存于蓬莱殿珍珑阁内。

    马车车身微微一动,似乎已经拐入长寿坊的坊界,唐恣眯着眼睛,听他低声讲述这场百年的故事,然而这段历史似乎并没有因攻下焉耆国而停止。

    “关于明氏的记载仅到贞观年间,有人说,他是术士明崇俨的族人,但更多人说那个明氏其实是高昌归顺大唐的奸细。”姬云崖死死地盯着唐恣。

    “他说,乌兕山上的山神其实是一种毛色乌青的角牛,常年饮沙食石,血与摄虫共生,焉耆人好吃生肉,摄虫顽强,只要触碰,便无孔不入,入人身后顺会顺着经脉攀至天灵盖,人如常态,有轻微风寒症状,内里却脆弱不堪,撑不过几日便会暴毙身亡,在当时便成了山神的报应乔师望进驻安西都护府,他知道,若这种事公之于众,安西四镇定会大乱,他只好一封密函上报高宗皇帝,并求来了十车鹤草芽送至北疆以治摄虫。”

    “可惜鹤草芽可治摄虫是假的。”唐恣突然接道,他苦笑着撑着矮凳起身靠上马车壁,指尖正夹着一片从香囊里抠出来的狼牙草,上面还有淡淡的体温。

    叶子轻颤,似乎在瑟瑟发抖,他手指一松,它便随着微微拂过的夜风飞出了窗外,在道路上不了见踪影。

    唐恣盯着格窗下缓缓压过的青石,叹道,“若是随处可见的鹤草芽真的有用,此事便不会成为密档了。”

    那十多车鹤草芽送至安西,乔师望以祝祷之名焚烧三日而不绝,后许久无恙,谁知攻下焉耆后,进过山的将士和守住乌兕的将士一个接一个死去,最终那座山成了古道上一处无人敢涉足的荒地,明氏居然带着赏赐自此销声匿迹,也坐实了他高昌奸细之名。

    乔师望只好再上奏,太宗皇帝正忙于文成公主出嫁吐蕃一事,无暇顾及,只下令封山,抚慰战死将士亲眷,并将摄虫之灾归入密档,为防动乱,永世不许再提。

    姬云崖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还认识高昌人,那你知不知道摄虫之灾何解李策之死和张薷儿失踪是否都是因为”

    他不敢想下去,李策死在青云巷,所居之人不下上百,后刑部司,北衙禁军搬过尸体者数十,包括陆驷,包括他自己,又接触了多少人

    “不是。”唐恣忽然抬起眼皮,马车稳稳顿住,他眸子浓黑却亮,那只燕子在烛火下更显诡谲,他肃然道,“如果他们是因摄虫而死,刚才那个老狐狸早就把我们赶出去了。”

    “不是”姬云崖皱着的眉头松了下来,他本来已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现在又被唐恣一棒子打得清醒异常。

    “他烧掉物证不过是不想我以高昌之名要挟他罢了。”唐恣严肃之色一闪而过,他打了个哈欠,“而且高昌族人深知摄虫凶猛,烧也无用,他的宝贝孙女体弱多病,如果物证真的有古怪,他会立刻搬走并且打我一顿。”

    “你在诈他”

    “也不算,不过确保一下罢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们染上,我不会拿阿弥的命开玩笑。”唐恣走进尚书府大门,俨然回家一般轻车熟路,他叹气道,“况且,阿尼涅亚心里也明白摄虫不会百年之后还存在,否则,高昌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那李策和张薷儿究竟因何出事”姬云崖快步跟上,那天刑部司暗室一番对话竟一语成谶,他似乎真的只能从眼前的人身上下手,去撕开这件案子的一角。

    唐恣沐着银帛般的月光在院中顿住,他似乎在静听远处朦胧的暮鼓声,又像在思考。

    “第一,李策之死,是因为凶手k认为他染上了摄虫,所以才会扣眼挖脑,想看看摄虫是否入天灵盖,他不过在找东西,第二,顾府可不似表面这般热闹,顾成业腰间那个香囊装的是不是鹤草芽张薷儿的香囊从何而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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