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京,太后就在等着郡王这杯酒殿下不是太后所出,但也要叫她一声嫡母。时至今日,太后也无意追究了但,于公,于私,郡王都该敬她一杯。”

    温泌手腕挣出来,隐带威胁地看一眼徐采,便跟随固崇往后殿去了。

    后殿不及前殿广阔,是帷帐隔出的一间间暖室。温泌靴底沾了雪水,踩在厚厚的毡毯上,一进殿,扑面而来的花香、脂粉香、蒸腾的酒气,夹杂在一起,熏得人头昏脑涨,地上随处可见女眷掉落的钗环和绫帕,还有粉妆玉琢的幼童在席间窜来窜去,温泌加快脚步,到太后与皇帝面前,奉了杯酒,说道“臣蒙圣恩,无以回报,谨祝太后与陛下安福永享,康泰无忧。”

    太后是没打算给温泌一张好脸,不意他竟然主动来奉酒,还会说这几句吉祥话,也不由露出一点笑,接过酒饮了,打算将他与吉贞那一桩糟心的婚事彻底忘却。

    相比那一群喝得醉醺醺,一张嘴就滔滔不绝的糟老头子,温泌显得太挺拔矫健了,七嘴八舌的命妇们低声说笑着,眼神在他身上流连。

    惋惜也没用了。太后心平气和地问温泌,“听武宁公主说,她过完元日就要回范阳,你要护送她一起走”

    温泌道“是。”

    太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好。这几天百官休沐,你别忙公事了,多走走亲戚,难得来一趟。”

    温泌称是。自这些外臣们来奉酒,腼腆的少女们都躲到了别处,席上只剩下年长的妇人和皇室宗族的公主县主们。自家人不避嫌,滕王一屁股坐在滕王妃旁边不走了这里暖烘烘的,傻子才去前殿挨冻呢

    席上没有一个人是和温泌合得来的,他敷衍了太后几句,就要告辞。武宁把他叫住了,“你来。”温泌不太乐意地走了过去,武宁拽他坐下来,“你是不是在外面尽喝酒了来吃两口菜。”温泌那个肤色,其实喝没喝酒,也看不大出来,他脸又不红。但武宁见他生得那样英俊,就忍不住要在命妇们跟前炫耀一番,故意在温泌胳膊上捏一捏,嗔说“总穿这么少,也不怕冷”

    温泌对这做作的亲热很不适,抬手就推了武宁一把,见她脸色有异,又觉得她可怜,遂沉默地在武宁旁边落座。

    武宁另一头的少女站起来,侧身对武宁道“殿下,我”

    “你不用退避。”武宁挽着少女的手命她坐下,对温泌道“这位是冀州刺史家的崔娘子,与我们也算同乡。我刚才同她说,可等元日后与我们一起回河北。听说京畿有乱民,有我们同行,也安全些。”

    崔娘子对温泌低了低头,算作见礼。她是个娴静的少女,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脸过,只露着一段秀气的脖颈。

    她要矜持,温泌也没对她太热络,只嗯一声,没有多问。武宁这席坐的无聊,儿子来了,她絮叨起来,甜的咸的,一股脑往温泌面前堆,说道“你别急着走,一会和我一起出宫到冯家,来了趟京城,舅父家都不登门你表妹大概是有喜了”她停下来,意味不明地剜了温泌一眼,而后呵斥他一声,“大过节的,又皱眉干什么”

    温泌把玩着镂刻精致的小金杯,嗤一声,“酒吃多了,倒胃口”

    武宁疑心温泌在看吉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皇帝太后手边那一桌,吉贞正和滕王的女儿正在交谈,寿光县主不知要跟吉贞讨什么,吉贞突然竖起眉毛,冷道“不给”寿光要缠着她打闹,膝下的狸花猫受惊,晕头转向踱了几步,窜上了温泌膝头。嬉笑声中,温泌揪着狸花猫的后背,毫不留情把它丢给郑元义。

    太后嫌吵,借着酒意起身,“我去躺一躺。”

    被固崇伴着到了殿侧暖室,太后往榻上一坐,说“这武宁是什么意思”

    固崇扶她躺着“太后是问崔娘子的事”

    这桩旧事太后也只是依稀有过耳闻,她问“崔凭家不是灭族了吗这个崔娘子和崔凭什么关系”

    ”是灭族了。后来有名中第的吴姓士子,在殿前问答时,突然自称是崔凭的族弟,幼时被过继给吴姓远亲,崔氏族谱上没有,因此躲过一劫。“固崇半吐半露的,”当时崔凭案,先帝心里其实有些后来见这士子的确有才学,便取中他做翰林。先帝去后,崔凭案众说纷纭,这吴某索性改回崔姓,以崔凭之弟自居,后来升任了冀州刺史,后来五姓陆续有许多人依附,在当地颇具威信了。“

    太后蹙眉摇头,”再怎么说,和离还不到一年,武宁做的太招摇了。“她一生气,对固崇道”去把七娘也叫回来坐在那里我都嫌难受。“

    固崇笑道”殿下定力好得很。太后担心什么“盘算了一下,他说”其实这事是咱们疏忽了。这婚一离,武威郡王成没笼头的马了。崔氏是决计不行的,要钳制他,还是得另选别家淑女。“

    太后想了想,问”寿光怎么样我看她今天眼睛一直在温泌身上转。“

    ”滕王倒还算听话。“固崇也不急着出去,和她商量起来,”不过岭南这个关头“

    ”也是。“太后想的却不是岭南之争,”寿光好歹也是县主,七娘的堂妹,一个公主嫁过去不行,再嫁个县主天下人要笑死了。“

    固崇正要说话,”嘘,“他对太后使个眼色,”七娘来了。“

    两人立即转过话头,说起别的不相干的事。等了片刻,听见环佩的响动伴随着猫儿喵呜的叫声,吉贞到了暖室外头,却没走进来。她把肩头被寿光抓揉得皱巴巴的披帛换下来,对着镜台理了理鬓发。桃符抱着狸花猫,四处找绳子,要把它拴起来。

    ”这衔蝉奴今天疯了,老往武威郡王身上窜。武宁公主瞪了我好几眼。”桃符嘀咕,“它不会还认人吧”

    吉贞也气得骂了几句蠢东西,“下次再乱窜就杖死它。”

    桃符吓一跳,抱紧了狸花猫,“我可不舍得。”

    吉贞失笑,扯着猫须逗了逗它,然后说“把它栓在这,咱们走吧。”

    吉贞没再回到寿光那一席,在皇帝下首坐了,和皇后闲语几句,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崔氏身上转了转,又去审视寿光那张趾高气昂的脸。隔着命妇们浓妆淡抹的面孔和颤动不止的步摇,她和温泌对视了一眼。

    “蝉姐,”寿光不肯罢休,笑着离席,走到吉贞面前,大声说道“我们多年不见,我在岭南,一直都惦记着你。你别这么小气,把玉龙子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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