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师望自投了戴申, 更名为姚嵩, 颇受戴申倚重。他提了预征江南十年赋税的奏议,皇帝犹豫不决,召来徐采商议, 徐采道“江南诸州县,唯以陛下马首是瞻。如今江北战乱,人心惶惶,陛下不思安抚,反而要这样竭泽而渔, 难道是要逼江南民反吗”
    姚嵩怫然不悦, 驳斥道“徐舍人此言差矣了。江南,温泌兵力远不能及,几个乱民,能掀起什么浪来陛下颁旨征税,一者筹备明春战事,二者震慑民心,一匡天下, 正法直度。我朝不征, 温贼便要征,徐舍人怕陛下竭泽而渔, 莫非是诚心要把江南这个大粮仓让给温氏”
    “陛下原本便民心所向, 为什么要震慑”徐采和姚嵩嫌隙已久,一开口便是掩不住的厌烦,“怕震慑不得, 反而失了民心。”他转而对皇帝道“陛下若在江南实施苛政,难免江北百姓也要胆寒。河东河北崔屹之流,怎能不望而生畏,要是因此而投了温泌,江北疆土尽失,就难以挽回了”
    “商贾豪族,唯利是图之辈,有什么节义可言”姚师望厉声道,“崔屹首鼠两端,不能自决,陛下不下猛药,他怎么能幡然醒悟”
    这两人唇枪舌剑,皇帝听得脑壳发胀,求助戴申道“大将军如何看”
    戴申上前道“江南诸州县但若有违圣命,臣立即神策军踏平江南,扫荡寰宇,以振陛下声威。”
    皇帝自遁入岭南后,一直灰心丧气,因戴申一句话,记起当初岭南大胜,心中激荡,顾不得徐采反对,当即道“便依姚卿所奏。”
    圣旨颁至江南各地,果然引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数个州县抗旨不从,有拥兵自立的,亦有欲投温泌的,戴申屯兵广州,只等此刻,待皇帝诏令一下,即刻率神策军自广州挥师北上,势如破竹,不过月余,江南诸州县乱民被尽数扫清,民脂民膏化作绢帑缯帛,源源而来。皇帝大喜,开宴庆贺,封戴申为天下兵马行军大总管,命他秣马厉兵,以待开春与温泌决战。
    姚嵩紧随戴申身后,得以与天子共席,自入仕以来,从未有过今日这样春风得意的时候。酒过三巡,他醺然若醉,携杯到了徐采面前,笑道“大将军旗开得胜,满朝欢欣鼓舞,徐舍人与大将军昔日有同袍之意,却郁郁寡欢,莫非是嫉妒大将军功绩吗”
    徐采淡淡道“我一个文臣,既不能上马挥刀,又不能沙场杀敌,大将军的功绩我夺不来分毫,尊驾不必忧虑。”
    “你看不起我。”姚嵩捻着酒杯,瘦窄脸上带着讥嘲的笑,“可你也不过靠的是你父亲的余荫和女人的提携,而我所得的一切,是我自己挣来的”
    徐采冷淡地看了一阵姚嵩得意忘形的嘴脸,摇头道“汝本刀锯之余,背恩忘义之徒。我与尊驾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杯酒不吃也罢。”无视了姚嵩递来的酒盏,称病离席而去。
    姚嵩被他扫了颜面,手攥酒盏,眼里闪过一丝嫉恨,洽闻皇帝与戴申提起明春战事,姚嵩上前道“战事之前,还有一事亟待解决。陛下早早便诏令崔屹讨伐反贼,崔屹至今不曾奉诏,反而致使漠北陷入敌手。陛下宽仁,不追究其罪,但江南十年赋税已经征了上来,河东河北却殊无贡献,陛下宜遣使往河北查验府库,转运粮草。否则一旦崔屹失守,府库落入温泌手中,那就悔之晚矣了。”
    皇帝点头道“卿所说,原本也是题中之意。但崔屹拥兵自重,又远在河北,朕怕要说服他,不是那么容易的。”
    “的确是难,臣以为,这趟差事,非徐舍人不可了。”
    “陛下。”周里敦在这种场合,也向来不自在。他滴酒不沾,一径在旁聆听皇帝说话,闻得姚嵩提起徐采,周里敦面色微变,顾不得失礼,上前道“万万不可啊,崔屹如今是敌是友尚且不明,贸然派了徐舍人去,怕他性命有忧啊。”
    姚嵩一把将周里敦推开,乜斜醉眼,笑道“便是崔屹投身敌营,以徐舍人三寸不烂之舌,也能说得他弃暗投明。周副端,你是信不过徐舍人的本事么”
    周里敦怔怔地看着姚嵩,这个人,不仅姓名变了,连性情神态,都让他觉得陌生。这还是十多年前同窗苦读、共游曲江的同乡好友吗心中复杂难言,他仍旧对皇帝摇头,“陛下,万万不可。”
    姚嵩道“陛下神策军刚刚在江南大胜,如今天下归心,谁不被陛下威势所慑徐舍人此去,若能不费一兵一卒,说服崔屹,岂不是意外之喜”
    皇帝不由心动,说道“朕也觉得,徐舍人是有这个能耐的。”
    周里敦默然退下,食不知味,也告罪离席,匆匆往徐采私邸而来。谁知徐采称病离开后,并未回家,不知往哪里去了,周里敦站在冷寂无人的门外,听见不知从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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