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镇口,忽然遥遥地传来踏马之声,女婴听到动静,猛地惊醒,又扬声大哭起来。
唐缈抱着她又抖又哄,却不管用,想来应是饿了,恰在此时,忽然瞥见不远处的镇口有一名村妇正坐在马扎上,袒胸露乳,哺喂怀中幼儿。
非礼勿视,唐缈面上一热,连忙偏过脸去不去窥探。可垂眸再看,怀中女婴犹自哇哇哭闹着,她自离开生母之后,连日来到处奔波,除却几顿稀薄的米汤,都没有吃过别的东西,想来着实可怜。
犹豫再三,寻思良久,唐缈将虎头帽替她戴上,仔细掩过额上的双角,尔后硬着头皮,走上前对那村妇道
“这位大嫂,吾儿饿了,能否行个方便”
起初看着个少年男子盯着自己哺乳,那村妇还以为他个登徒子,本来还有些忌惮,可待他走近一瞧,却生得眉清目秀,十分俊美,顿时去了戒心,问道“她娘呢”
唐缈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拙荆难产,诞下孩儿后便撒手人寰”说罢还一脸神伤。村妇见状信以为真,道了一声可怜,这时她自己的孩儿也吃饱了,便伸手接过唐缈怀中的女婴,哺她吃奶。
村妇身旁还拖带着一名两三岁的女童,壮实可爱,她额间点着胭脂,头顶用红绳扎着一只冲天小辫,此刻正眼巴巴地盯着唐缈提着的那些玩意儿。
盯了一会儿,女娃儿伸手欲抓,却被母亲发现,拍了一记手,呵斥了一句。她吃了痛,小嘴一瘪,泫然欲泣,唐缈却哂然一笑,拿出一个拨浪鼓送给她。
女娃儿立时破涕为笑,兴高采烈地把弄起拨浪鼓来,可才玩了一会儿便失了兴致,将拨浪鼓丢到一旁,瞅着唐缈一心还要别的。唐缈也不以为意,干脆敞开包袱,任她挑选。
女娃儿起初还有扭捏,可乡下孩子本来就不畏生,几下便放肆起来。她将包袱里的玩意儿翻了个遍不说,腻了便径直在唐缈的兜里掏来掏去,甚至还扯起唐缈的剑绸来。
村妇见唐缈并不以为忤,只道了一句顽皮,便也不管她。
过了一阵,又有几个村妇走了过来,应是相熟的左邻右舍,她们见唐缈脸生,便凑到一处询长问短。一听说唐缈的境遇,便七嘴八舌起来
一个说“这娃儿粉白可爱,和你长得真像。”
一个说“你一个人既要营生,又要带孩子,真是辛苦。”
一个说“瞧你年纪轻轻就当了鳏夫,未免太可惜了。”
说到后来,甚至还有为唐缈提亲说媒的,恨不得当即就要为他定下终生大事。唐缈越听越觉得哭笑不得,只待婴儿吃饱了奶,借口抽身。
这时忽然有个大娘道“这么热的天,还带什么帽子娃娃都要捂出痱子来了。”说罢,就欲去揭那女婴的虎头帽,唐缈见状一惊,连忙阻道“吾儿畏寒,不能见风”
说罢慌忙将她抱了回来,那大娘原本是好意,此时却讨了个没趣,面上有些不悦。
这时唐缈听见先前的马蹄声渐近,路面上暴土扬尘,少顷就看到有一群道子踏马驰来,为首的还举着一面阴阳八卦旗,此时正迎风招展,猎猎而舞。唐缈瞧地心虚,便问“那是谁来了”
一名村妇道“那是李仙君的道旗。”
唐缈不知谁是李仙君,又问“仙君尊讳什么”
三姑六婆均茫然不知,只道是个本事通天的道士,他能撒豆成兵,剪纸成人,还会摆一些神奇的阵法。
唐缈一听,便知是奇门之术,心中也隐隐猜出所谓“李仙君”是什么人物了。
“我听外子说,玄门之中似乎出了个恶徒,现在各路仙君到处在搜捕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物。”
“只要那人别跑到此地来,同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村妇们又在絮絮叨叨地谈说,唐缈越听越觉得不妙,心说此地不宜久留,收起包袱,匆匆告辞,就要离开。
他才刚走出数丈,先前替女婴喂奶的大嫂在后面嚷道“哎,你有东西落下了”
唐缈心道无非是些小孩玩意儿,也不稀罕,于是看都不看一眼,大步流星地奔出洪泽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