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月凉如水。

    唐缈与无殇自出了天一门地界仍不敢懈怠,马不停蹄,星夜奔逃,一直来到碧江边,才停下脚步。

    江波浩渺,一望无垠,芦荻萧萧,如泣如诉。两人回望来时之路,只见山间火光点点,犬吠之声此起彼落。

    前有横江,后有追兵,而无殇此时负伤,唐缈也已疲累至极,正进退维谷间,无殇忽尔若有所觉,道“小心,江边有人”

    唐缈顺其所指,果然瞧见一个暗影匆匆闪过,芦荻丛豁然劈开,从那儿掠出一人一袭混元衣,头顶三星观,乃是一名须发斑白的清瘦老道。无殇见状,如临大敌,裂珏正欲弹出刀匣,唐缈已认出来人,连忙将无殇按住,道“且慢。”

    “姜真人,久违了。”唐缈遥遥地行了一礼,老道乃是天命馆的丹修姜五山,他自言曾与唐缈亡父有旧,并在唐缈的寿辰之上馈赠三枚霹雳火。只是不知此番前来,是敌是友

    “唐公子,你怎会如此狼狈”姜五山看到唐缈一身血污,衣衫褴褛,怔忡了一记,忽而想起什么,又道“贫道风闻剑圣被刺身亡,天一门正在追捕逆徒,莫非”

    唐缈道“家师之死另有缘由,并非晚辈所为。”

    “如此说来,唐公子是被冤枉的”姜五山问。

    唐缈颔首,无殇道“何必同他多费口舌”

    知他话中之意,唐缈心念电转,不禁怆然连朝夕相处的同门都信不过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姜五山又怎会相信

    他正这么想,姜五山忽道“唐公子,且随贫道来吧。”

    唐缈一愣,只听姜五山又道“贫道恰好在江边泊了一艘小船,可渡唐公子过江,暂避风头。”

    唐缈道“姜真人信得过我”

    姜五山道“唐公子人品出众,绝非欺师灭祖之辈,贫道相信剑圣之死另有隐情你是故人之子,贫道怎可视而不见,任你蒙受不白之冤”

    这几日遭逢剧变,众叛亲离,唐缈还是头一次遇到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不由地心头一暖。无殇在一旁,却冷声道“巧言令色之徒,你不要信他。”

    唐缈悄声问“为何这样说”

    无殇道“他早就在江边预备了船只,却装作与我们巧遇,分明是想诱我们上船。”

    唐缈计较了一番,道“不管真心假意,姜五山并没有在此处为难我们。现在我们走投无路,也只能靠他寻个暂避风雨之所。”

    说罢,唐缈便跟着姜五山来到江畔,芦苇荡中果然藏着一梭扁舟,他和无殇歩上舟子,姜五山将塵尾插于腰间,长篙轻轻一点,便将舟子送离岸边。

    行至江心,薄雾渐起,隔雾远眺,唐缈依稀看到岸旁立着一块石碑,却看不清上面刻着什么。

    “那是登云渡,”无殇道,口气森然,“但愿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听罢,唐缈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不再去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渐白,小舟终于抵达碧江对岸。唐缈和无殇才刚下船,怀中的婴儿又嗷嗷大哭起来。

    姜五山凑近一瞧,颇感诧异“这是妖畜之子,唐公子是从何得来的”

    唐缈回道“此子身世可怜,一言难尽,日后再说给姜真人听吧。他应是饿了,姜真人有什么能哺给他吃的东西”

    姜五山沉吟道“此子尚幼,不如交予贫道,替他寻一位乳母来照料。”

    唐缈还未应声,无殇忽然抢道“不用了,这孩子我们自会照顾。”

    他口气咄咄,出言不善,唐缈唯恐惹恼姜五山,忙道“不敢劳烦前辈,只需赐些米汤稀粥即可。”

    姜五山并不以为忤,欣然道“这有何难贫道的居所距此不远,待到了那儿,自会为唐公子预备。”

    姜五山又备了一辆马车,自己驱使,唐缈和无殇则坐在车里,颠簸了一阵,婴儿啼哭渐止,再度酣睡。

    唐缈也昏昏欲睡,无殇却在此时附耳道“此人不足信,我们得及早抽身。”

    唐缈反问“为什么这样说”

    无殇道“方才他想索走婴儿,别有居心。”

    唐缈道“你多疑了。姜五山若有心,船上就能挟制我俩,可他并未这样做。况且你我身上无利可图,又有什么可供他这般处心积虑的”

    无殇道“无利可图你真是这样想的”

    唐缈心念一动,霎时记起先前在密室之中杨玄清所言自己的身躯不死不伤,这消息不胫而走,正遭人觊觎,莫非姜五山也是杨玄清、任东来之流

    一想到这里,唐缈背后冷汗涔涔,口中却道“无殇,你太多心了。”

    无殇道“你原本也算聪明人,为何一下山就变得这般糊涂”

    唐缈道“姜真人与先考有旧,我相信他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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