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香暖之风就迎面扑来。
    盈袖偷偷打量,屋里自是华美非常,便是珠帘,都是玉珠做的。
    在上首做了一对男女,男的穿戴得体大方,腕子上戴了串翠玉佛祖,黑发用茉莉油梳得水滑,正是陈砚松。
    在他跟前的四方扶手椅上,坐着个妇人,样貌秀丽,人很瘦,有些撑不起华服,涂了红胭脂的薄唇给人一种尖酸刻薄的感觉,虽说只有三十几岁,可面相显老,倒像陈砚松的姐姐。
    “大奶奶,你是新妇,要给父母敬茶,您今儿回家了。”
    李良玉笑着,支使丫头将蒲团放在地上。
    “是。”
    盈袖走上前去,跪下,先给陈砚松磕了个头,将茶捧过头顶。
    她有些不懂了,为什么只让她跪,难道不是夫妻一起磕头么陈家的家规真怪。
    “乖。”
    陈砚松接过茶,手有些抖。
    为了遮掩激动,男人淡淡地抿了口,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道“去给你婆母磕个头罢。”
    “是。”
    盈袖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哪儿错了丢人。
    她恭恭敬敬地给江氏磕了个头,微笑着捧起茶,谁知,江氏仿佛没看见她一般,忽然扭头,对陈砚松莞尔浅笑,道
    “老爷,妾身倒想起一事。”
    “嗯”
    陈砚松眉一挑,斯条慢理地捻着佛珠,也无视盈袖,可心里已经生起了火,但面上仍挂着笑,轻声问
    “夫人请说。”
    江氏轻拍了下手,霎时间,从里间走出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更难得的是身量窈窕,艳若桃李,真真是人间双姝。
    两个美人轻移莲步行到众人面前,跪下给老爷太太磕了个头,浅笑间,整个屋子的颜色似乎都鲜活了。
    “这两个丫头,姐姐叫燕儿,妹妹叫巧儿,原是读书人家的闺女,可惜家道中落,差点沦落风尘,妾身将她们买了回来,调教了几年,老爷觉得怎样”
    江氏仍不理会捧着茶的盈袖,笑着问陈砚松。
    “嗯,不错。”
    陈砚松打量了眼美人,点头微笑。
    “咱们淮儿跟前如今有海月青枝两个大丫头,儿媳妇也只有个荷欢。”江氏抿唇一笑,道“妾身想着,将燕儿和巧儿放他们房里伺候着,也别叫外人说咱们陈家小家子气,连个丫头都舍不得给儿媳妇,您觉得呢”
    “这主意不错。”
    陈砚松笑着点头,翘起二郎腿,抬头,问立在一边的陈南淮“淮儿,你觉得呢”
    陈南淮一愣,忙上前给江氏行了个大礼,笑道“儿子院里人手够用,就不用这两位姐姐过来帮忙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辜负太太的好意呢。”
    陈砚松嗔怪地瞅了眼儿子,转而看向江氏,果然瞧见这妇人面上尴尬之色甚浓,男人反手握住江氏的手,轻轻拍了下,劝慰道
    “正好,我屋里莲生出嫁了,荷欢给了儿媳妇,就让这两个丫头先到我跟前伺候吧。”
    “啊。”
    江氏一愣。
    本想再争几句,一想,莫不是老爷看上了
    “行,都听老爷的。”
    江氏莞尔一笑,这才接过盈袖的茶,淡淡抿了口,并不愿意多看一眼这出身寒微的儿媳妇。
    “行了,儿媳妇茶喝过了,能开席了。”
    陈砚松早都心疼不已,闺女这会儿瞧着有些委屈,大眼睛泪光闪闪,朱唇紧紧抿住,显然是被江氏震慑住了。
    “那个”
    盈袖并没有立马起身,转而跪到陈砚松面前,低着头,鼓足了勇气
    “老,老爷,小女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您说。”
    陈砚松一惊,若没猜错,这孩子是要提下堂离去。
    男人赶忙重重地咳嗽了声。
    就在此时,一直在旁边侍立着的姨娘雁秋会意,端着茶碗走上前去,殷勤地给老爷奉茶,谁知脚一崴,正好将滚烫的牛乳茶全倒在老爷的怀里。
    “放肆”
    陈砚松大怒,反手打了雁秋一耳光,喝道“懂不懂规矩,太太奶奶在这儿,谁许你上前讨巧。”
    “啊,老,老爷。”
    雁秋吓坏了,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虽是老爷事先教的,可头一次看老爷发这么大火,还是害怕。
    “贱妾错了,求老爷宽恕。”
    “来呀,给我把这不懂规矩的贱人拉出去,用竹板掌嘴,不打到见血,别给我停手。”
    话音刚落,从外头进来两个高大健硕的仆妇,抓住雁秋的头发,将妇人拽到院子。
    只听啪、啪竹板拍肉的尖锐声从院外传来,同时,还有妇人鬼哭狼嚎般的痛哭,很快,就没了声响。
    “大奶奶,你想说什么”
    陈砚松仍阴沉着脸,冷声问盈袖。
    “啊。”
    盈袖早都被吓坏了,下意识捂住心口,忙摇头“没,没有。”
    “那成。”
    陈砚松淡漠地点点头,起身,用大袖拂掉下裳上的乳白色茶水汁子,冷声道“王爷那边还有事,你们娘儿几个先用饭罢,我先行一步。”
    说罢这话,男人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跪在地上的盈袖仍心有余悸,老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这个陈老爷,当真可怕啊,那个叫雁秋的姨娘,不过是打了盏茶,用得着当着下人的面儿打嘴么陈南淮这些年面对这样的父亲,多可怜。
    乌云堆积,终于忍不住,开始飘起凄零小雨,打在花荫小径上,清洗把沾满了泥的鹅卵石。
    陈砚松走在头里,他身后紧跟着李良玉。
    男人始终皱着眉头,忽然噗哧一笑,扭头,问李良玉“我方才是不是太凶了。”
    “哼。”
    李良玉白了眼男人,娇嗔道“你把那贴心小棉袄都要吓死了。”
    “哎,谁能懂一个当爹的心呢。”
    陈砚松捻着翠玉佛珠,慢悠悠地往前走,叹了口气“我不能让她提出和离,先震慑一下,吓住了,让她没机会开口,就这样糊里糊涂过下去,等有了孩子,就算有十个左良傅,也带不走她了。”
    忽然,陈砚松双眸涌上抹凌厉之色。
    江氏不安分,原先就往南淮屋里擩过不少丫头,甚至还把外甥女陆令容养在身边,所图为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这些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把夫妻和顺的那层窗户纸挑破了,譬如他知道,南淮让海月那贱婢给袖儿灌避孕药,亦知道海月在袖儿跟前胡说八道,还知道荷欢昨晚上偷偷求左良傅救袖儿但他装作不知道,什么都没说。
    不聋不哑,不做阿家翁。
    而今,江氏竟欺负到他闺女头上了。
    当着他的面儿,轻视袖儿,还公然给南淮屋里放美人,羞辱才为人妇的袖儿。
    这贱妇是在欺负谁打他的脸么
    忽然,只听嘎嘣一声,男人手中的佛珠串子生生断裂,玉珠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陈砚松冷笑了声,勾勾手,让李良玉凑上前来,男人俊脸生寒,淡淡说了句“左右那两个小冤家已经成亲了,便也用不着因给嫡母守孝而耽搁婚事。今年过年,饭桌上只能有我们父子三人,那些碍眼多事的,暗中赏她些药罢,让她永远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还有人追文吗出来冒个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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