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 盈袖就起来了。
    她匆匆洗漱了番, 特意换上了身银红色的袄裙, 蘸着茉莉油梳了头,斜插上陈南淮送她的那支垂珠簪, 淡扫蛾眉, 轻涂胭脂, 提着昨晚就备好的祭品和纸钱, 一个人出了门。
    她要在去洛阳前, 最后祭拜一次柔光。
    昨夜下了整晚的雪,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有些滑,等到了墓前,天刚微亮。
    大抵走得急,盈袖略有些喘。
    抬眼瞧去,柔光的坟包被雪盖住了,墓跟前的十棵青松一夜白了头, 好生凄凉。
    “柔光, 我要走啦。”
    盈袖跪在墓碑前, 从食盒里拿出红烧肉、清蒸鱼和一碟芝麻烧饼,悉数摆到灵前,又吹着了火折子, 点了三柱清香。
    女孩眼圈红了,用帕子轻轻地拂去墓碑上的雪,哽咽道“这一去, 不晓得什么时候再能来瞧你。我要给你道歉,昨晚上陈南淮疯了,要欺负我,我告诉了他一句实话,叫他守着高县令。”
    说到这儿,盈袖头枕在墓碑上,哽咽道“我是个没用的人,不能亲手替你报仇,可我感觉,姓高的畜生活不了多久。”
    每每想起柔光遇害,盈袖的心就揪得生疼。
    “本来,我想要直接回丹阳县的,但我还有件心事,我要找陈砚松问个明白,我娘到底怎么死的,知道么,她的闺名可好听了,叫袁玉珠。”
    说着说着,盈袖就掉泪了。
    她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转了个圈儿,对墓碑笑道“你说喜欢看我穿红的,瞧,好不好看”
    正在此时,背后忽然传来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盈袖大惊,赶忙转身瞧去。
    只见从山间小路跑来个瘦高挺拔的男人,正是陈南淮。
    他瞧着很憔悴,眼珠有些发红,额上绑着大红抹额,头发被冷风吹得有些凌乱,身上只穿着件锦袍,似乎摔倒过,下裳满是泥。
    “我就猜你在这儿。”
    陈南淮略有些喘,疾步走过来,他看了眼墓碑,似乎在极力按捺愤怒,良久,才说了句
    “高亦雄死了。”
    “什么”
    盈袖一惊,忙问“怎么死的”
    “被蛇咬死了。”
    陈南淮拳头紧紧攥住。
    “蛇”
    盈袖皱眉“这个时候,哪里来的蛇,公子不会哄我罢。”
    “我现在哪里有心思给你编谎话”
    陈南淮身子有些微微发颤,眉头都皱成了疙瘩。
    “昨晚上我见罢你,立马回了曹县,和十来个护卫整夜守在高县令屋里。”
    陈南淮痛苦地使劲儿搓脸,似在回忆一件恐怖的事,声音略有些嘶哑“他没了命根子,一到晚上就疼得瞎叫唤,后半夜忽然没声儿了,我还当他睡着了,过去给他掖被子,谁承想瞧见他瞪着眼,七孔流黑血,脸紫胀着一掀开被子,就看见他腿边蜷缩着条花蛇。”
    盈袖知道现在不该笑,因为会触怒陈南淮,但就是忍不住唇角上扬,她扭头,看向墓碑,柔声道
    “你听见了么,那个人死了。”
    “行了行了,别再讴我了,我已经够烦的了。”
    陈南淮狠狠剜了眼墓碑。
    昨儿后半夜,高亦雄暴毙了。好巧不巧,县里的那些个大小商人搀扶了张涛之家的老太太,一齐到县衙前击鼓鸣冤,要求见高大人,势必得讨个说法。这边的火刚烧起来,酒楼又出事了,有不少百姓聚众闹事,竟把升云酒楼给砸了
    他本想叫李校尉镇压这些个刁民,谁料几个大掌柜轮番力劝,说众怒难犯,叫他赶紧离开曹县。这不,他连别院都没敢回,仅带了三个护卫,趁着天还没大亮,急匆匆离开曹县。
    其他人不带可以,但盈袖是老爷子的独苗,撂下她,老爷子非得跟他磕命不可。
    哪知到了慈云庵的小院,竟发现屋里没人。
    朱管事刚醒来,吓得一边穿衣裳,一边辩解,说没听见什么响动。
    他急得直跺脚,也顾不上呵斥这些没用的东西,赶忙让大家都四处找找果然没猜错,这丫头上山祭拜那个丑尼姑了。
    越想越急,陈南淮一把抓住盈袖的腕子,拉着女孩往山路上走,急道“曹县不能待了,走,赶紧同我回洛阳。”
    “你放开,我自己会走。”
    盈袖往开挣扎,谁承想刚走了两步,寒风一吹,只见从松林深处走出个穿着灰色僧衣的中年女尼,竟是失踪多日的竹灯师太。
    此时天已大亮了,细细瞧去,竹灯师太清减了不少,脸色蜡黄,眼角眉梢似有千千心事,手里紧紧地攥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瞧见了她,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颤声道
    “梅施主,数日不见,你还好么”
    “好,我好得很”
    盈袖一把甩开陈南淮的钳制,咬牙,朝竹灯跑去。
    当日左良傅带重伤的她来到慈云庵,受到了师太的悉心照料,她是感激在心的。可这老贼尼竟然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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