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量与罗浮春仿佛,着一身柔软贴身的长袍,因为风尘仆仆,上头不免多了几层皱褶,不过看起来仍是斯文美艳。

    他很是担心“这几日来,师父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中”

    看不见那张脸,罗浮春总算能痛快地发泄不满了“许是在睡觉呢。”

    桑落久不赞成地瞄他一眼“师兄。”

    “他向来不就是这样。”罗浮春哼了一声,“面上看着跟谁都能交好,实则冷心冷情,游戏人间。这世上千万人,我不信有人能在他心上过过。”

    桑落久无奈“师兄,别这样说师父。”

    罗浮春嗤了一声,正要转身,便见那扇门开了。

    封如故从门内走出,扫去肩上浮灰“浮春,落久,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日启程。”

    罗浮春反应不过来,有点结巴“去,去哪儿”

    “先去文始门。”封如故手里仍托着他的竹烟枪,抿了一口,吐出些烟雾来,“烟丝、软榻、我用惯的笔墨纸砚,都带上。”

    说着,他便要往外走。

    罗浮春怎么也想不到封如故是真的要下山,想到有可能见到师父英姿,一时间欢喜不已,朝封如故的背影追了几步“师父,你现在要去哪里”莫不是要去取那一双旷世奇兵

    封如故端着烟枪“我去青竹殿前晒太阳啊。”

    罗浮春“”

    封如故背过身“你们快些收拾啊。”

    不理会罗浮春的失落,桑落久抱拳跪地,恭敬道“是,师父”

    封如故又跑来青竹殿前晒太阳了。

    青竹殿前的阳光着实不错,他吸了几口烟雾,鼻息里都是淡淡竹香,以至于照在身上的阳光都变得清凉起来。

    封如故做了个浅梦。

    梦里,有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技巧实在不高明。

    封如故哭笑不得地将那人从暗处逮出来“不是叫你在客栈里头好好待着等我吗”

    小小的白衣少年梳着高马尾,身段已有了几分风流意气,但仍是粘他,抬手握住他的腰带,一语不发。

    “我又不是要扔下你。客栈的钱我都付了,等我”封如故抚一抚自己的脸,欲言又止,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等我结束了东皇祭礼,就让我二师弟接你上山。”

    握住他腰带的手紧了紧。

    “要我接”

    手松了一点,算是认同。

    “好。我来接。”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潋滟多情,“不过,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识我了。”

    少年却一下紧张起来。

    他总把封如故的每一句话当真。

    为着叫这个永远不安的孩子放心,封如故思忖片刻,一指点上了自己的心脉。

    心头猛然刺痛,仿佛被锋利的针头挑中。

    好在不过是一瞬间。

    他割了自己一点心头血,托在指尖,抹成一道红线,把少年握住自己腰带的左手拉起,将那丝红线系在他的尾指上。

    少年把尾指贴到耳边,只闻心跳声声,清晰入耳。

    封如故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听着这个,就当我还在你身边陪你,晚上能睡个好觉。只要我还活着,就定来接你。到时候再把这个给你解开。”

    “义父”

    封如故拿食指轻敲了敲他的唇“以后入了风陵,记得改口叫师父。”

    浅睡中的封如故隐约听到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有些不寻常,不似修炼风陵功法的弟子,于是封如故睁开了眼。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素白的佛履,和刻有莲花浮纹的白金色僧袍。

    来人身后背一把黑木长剑,其上镂满了佛偈,左手虎口处悬着一串橄榄核持珠,上雕怒目金刚,须发俱全。佛珠色泽深红,更衬得他手指洁净修长。

    他左手尾指上系着一线红,初看像是红线,但细看又是融入皮肤里的,不知是胎记,还是伤口。

    除此之外,来人身上一无其他赘余装饰,周身气度既艳且冷,唯有右耳垂的一粒天生红痣,凭空又为他添了几分颜色。

    若是燕江南在,定会感叹,如此美貌,为何要去做大和尚。

    封如故倏地坐起了半个身子,一时不知是否身在梦中。

    来人却像是认得他,对他礼了一礼“云中君。”

    封如故张口“你”

    未等他说完,来人便掠过了他,走了。

    封如故低头,发现自己睡得襟领大开,或许在佛门中人看来格外辣眼。

    不过他懒得拉扯,便随手把手枕在脑后,转头去看来人背影。

    这一开一动,原本半遮半掩的锁骨已是无所遁形。

    与来人随行的还有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佛修,目送着人进入青竹殿,自知身份不足,留在殿外,这余光一瞟,便被这男子坦胸、衣冠不整的画面惊了一下,默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才敢开口问“敢问,您便是云中君”

    封如故衔着烟枪,笑而不答。

    小佛修也是识礼数的人,知道这人辈份不低,忙拜了。

    “小和尚。”来人不敢搭话,封如故反倒亲切起来,托着烟枪笑眯眯的,“你叫什么名字”

    青竹殿内。

    往常在室内不会戴眼纱的常伯宁,破天荒地在室内把一双眼挡得严严实实。

    见到来人,他客气地招呼“如一居士。”

    二十三四岁的青年已经修炼出古石般的沉稳之气,面上静静,没有多少表情,欠身一拜,将礼节做到了十足十“端容君。”

    常伯宁递上花茶一盏“麻烦如一居士跑这一趟了。在下的请求,信上已经写明我师弟封如故要下山调查唐刀杀人之事,他与魔道早年结仇,仇家甚多,只带两名弟子下山,恐力有不逮。为防万一,烦请如一居士在旁照顾。”

    “寒山寺亦有佛修被杀。”如一说话腔调是悦耳的清冷,“贫僧身为护寺之僧,同样要前往文始门调查杀人之事。若端容君信任贫僧,贫僧自会将云中君照顾妥当。”

    “多谢。”

    “客气了。”如一微微抬眸,清冷目光里在一瞬间里有了些温度,“义父托我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拒绝。”

    刚端起茶盏的常伯宁呛了一口水。

    他抿了抿唇,勉强道“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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