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喜儿到偏殿暖阁时,赫连勃正坐在暖炕上,手里握着像是卷轴一般的东西,听着太子赫连仲绶说着什么,身边站着几位内阁大臣,诸如蓝太师,吏部尚书赵闻介之流,除此之外,便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花季睦,只是,意料之外的,瞧见了许久不见的李丛礼。

    察觉到有人出入暖阁,赫连勃似乎也仅仅只抬了抬眼皮,然后便是抬了抬手,道“这件事儿你做得很不错,就照着之前的意思办吧翰林宴的事儿,花季睦,就叫上李丛礼一起安排吧”

    花季睦在一旁略略的含了一下腰“奴才记下了。”

    赫连勃抬头看了一眼顺喜儿,又道“没什么事儿的话,你们且先退下吧”

    赫连仲绶也看了一眼顺喜儿,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始终觉得不太合适此时开口,于是只得请安告退。也就在小魏子刚刚替他撩起暖阁的门帘的时候,赫连勃却又突然开口道“太子还是留下。”

    闻听此言,赫连仲绶只得转身回了,李丛礼冲着他微微欠身之后,便离开了。

    “今儿个说的事儿,是有关福王的事,太子也在一旁听着吧”赫连勃如是说着,手指也有些左右不定的在炕几上细细的敲了起来,“福王的事儿,且都听说了”

    顺喜儿略微的知道,这话是问的自己,于是回道“已然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赫连勃又问道。

    “是昨晚,小竖公公来都知监的时候。”

    赫连勃的眉头跳了一下,续问道“刑部大牢里的事儿,你也知道了”

    顺喜儿撩了一下袍子下摆,跪倒在地“廖大人和徐大人以死明节,奴才却还苟且,奴才惶恐。”

    “且还算得上你有些自知之明。”赫连勃勾着嘴角,露出一抹说不出清道不明的笑意来,“之前,朕说过,你既是猜得中朔方城的局势,就会饶了你,廖温文还有徐浑的罪来,这话放在今天也还算是有效。”

    顺喜儿没有回话,只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朔方城的局势,你虽没猜个十成,却也还算有个七八成。所以,在弄丢奏折这件事上,廖温文和徐浑人既是死了,也无罪可追,更不可累及家人,此事便是到此为止。而至于你嘛”赫连勃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跪在自己面前的顺喜儿一眼,眼中透露出的某种带着责罚意味的眼神,让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赫连仲绶瞬间变得有些局促不安了起来。

    关于弄丢奏折这件事来,赫连仲绶早已从旁人的口中听说,朝中关于前方战事紧急程度,他更是清楚,所以不需得旁人多说,也自然知晓顺喜儿惹了多大的祸事。只是,依着他对于顺喜儿的了解,却不认为对方是会做出这种错事来的人,所以,必定会是哪里出什么问题。

    赫连仲绶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衣襟被人从后面猛的拽了一下。他愣了一下神,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发现拽住他袖子的是站在自己身旁花季睦。此刻的花季睦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然而那手势和眼神,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在示意他,不要多嘴,不要说话。

    赫连仲绶不明白花季睦此番举动意欲为何,只是他突然想起来那在文渊阁的一幕,眼前仿佛又飞散起一阵血雾,顿时,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是的,他不能在眼下的场合多嘴,若是说错一个字,或是做错一个动作,有可能顺喜儿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或许,他应该相信自己的父亲,不会对眼前这个小内侍处以太重的责罚。

    顺喜儿跪在地上,原本是想要静静的听赫连勃对自己的处置,却没想到此刻暖阁外突然响起起一阵嚎啕,那是名女子的哭声,悲切且尖咧,直让人听得心头一阵发紧。

    “皇上皇上求求你救救起儿皇上”

    片刻之间,小魏子便是匆匆的跑了进来,也一并跪倒在地,紧张的道“皇上,贵妃娘娘此刻正在门外求见”

    花季睦瞪了他一眼,喝道“小魏子你是怎么当的差不知道麟德殿的规矩么”

    小魏子被他吓得浑身抖若筛糠,战战兢兢的回道“贵妃娘娘拿着把剪刀搁在脖子上,说若是奴才们胆敢拦着她,就立马自刎,所以从麟德殿的正宫门到暖阁跟前,谁都不敢拦着她”

    听着小魏子的回话,赫连勃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原本是让人封锁消息,不可将福王被俘的事传到范贵妃的耳朵里,却没想到这纸包不住火,还是让对方给知道了。

    蓝太师在一旁沉吟了片刻,道“皇上,这后面的话,还是让老臣和花公公带着喜公公去明光阁去说吧福王乃范贵妃所出,所谓母子连心,皇上还是好好劝抚为上。”

    听着范贵妃在暖阁外哭得肝肠寸断的声儿,赫连勃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瞧了一眼身边的赫连勃和跪在地上的顺喜儿,也只得挥了挥手,道“那就依着太师所言,你们去明光阁继续议事便是。”

    此话一出,众人便是纷纷请安告退。一行人自暖阁出来,确是瞧见范贵妃跪在暖阁跟前,一身素白,发髻凌乱,手中还握着一把镀金的花铰剪子,哭得梨花带泪。众人见她,纷纷见了礼后边快步离开了。

    明光阁内依旧是老样子,没什么大的变化,里面还有两个随堂太监正在收拾整理奏折,瞧着众人回来了,忙的上前见礼请安。两人请完安抬头却冷不防瞧见顺喜儿正站在花公公身后,那脸上便是藏不住的错愕和震惊。

    顺喜儿认得出,这两人其中一人是景绍,另外一个则是赵留金。

    出事的头一晚上,值班的是赵留金和充保。小竖说过,充保是在这司礼监仅次于自己和花公公的第三把交椅,那晚的事,既是充保吩咐,那么赵留金必定也是参与者其一。虽不知道景绍是否也参与其中,但是瞧着那脸上的神情必定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一行人除开顺喜儿之外,纷纷在椅子上坐定,在呷了一口小太监奉上的香茗之后,蓝太师悠然的开了口“喜公公啊,今儿个你能从都知监里出来,可得多多谢过花公公。”

    顺喜儿瞧了一眼正翘着二郎腿喝茶的花季睦,道“小的,谢过花总管的救命之恩。”

    花季睦端着茶碗,仿佛没听见顺喜儿的话一般,只是顾着吹着茶汤上的浮沫。

    赵闻介看了看蓝太师,又看了看身边的花季睦,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喜公公,关于廖大人和徐大人的事儿,虽然刑部的仵作验过是自杀,但是关于这件事,刑部的推官却还没有下任何定论。在此之前,小竖公公原本已由皇上指定和本官一起前往朔方和谈,只是眼下,鉴于小竖公公是他们两人死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所以小竖公公现在被禁足司礼监,”

    蓝太师在一旁点着头,继续道“皇上的意思是,虽然他并不赞同徐浑在遗书中说的,丢失奏折,延误战机,以致福王被俘,但是鉴于廖温文和徐浑在狱中意外身亡之故,为不得不平息朝中的议论,你需得去顶替小竖的位置前往朔方城参与和谈。而此次,保举你出狱的,不是旁人,正是花总管。”

    花季睦此刻已经呷了一口茶,听到蓝太师如此说,忙道“这话就说得有失偏驳了,太师。明明保举除了咱家之外,不是还有赵大人么”

    赵闻介咳嗽了两声,道“关于此事,本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目下事态紧急,顶替小竖公公的最佳人选的确是只有喜公公一人。”

    面对赵闻介的辩解,蓝太师只是笑了笑,道“总之,这件事皇上那边也没有异议,所以便是这样定了,喜公公,此去朔方城,前途未卜,凶险未知,你要切记,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失了西陵皇朝的身份,要务必使得福王安全回朝。若是福王在此次和谈中,有何闪失,不光是你,还是花公公还有赵大人,都会因你而被问罪。”

    “小的记下了。”顺喜儿说着跪了下来,给面前的众位大臣和花季睦磕了三个头,“诸位大人的救命之恩,小的没齿难忘。”

    “好了,快起来吧。”蓝太师说着赶紧让一旁的小太监将他扶了起来,“没有其他的事儿,喜公公你就先回值房吧这些时日也难为你在都知监里受了些罪,还是回去好好休息。”

    顺喜儿应了声儿,又再次行礼告退,只是在他退出明光阁的时候,又听见赫连仲绶在身后跟着太师说了些什么。不多时,就又看见赫连仲绶从明光阁里退了出来,直奔着自己跟前来。

    “顺喜儿”赫连仲绶在廊下急急的叫住了他,唯恐他一个不注意就没了踪影。

    顺喜儿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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