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少年, 指望他看透世事,似乎有些太过严苛, 乾隆身为他的姐夫,有必要敲打提点,
    “你不畏强权, 朕很欣赏, 但你需知凡事都得有个度。生而为人, 皆会被礼法规束, 孙猴子够嚣张吧本领通天, 甚至大闹云霄宝殿,最终还不是抵不过如来的五指山
    朕虽为一国之君, 却也得顾全大局, 不能为一己私怨便任意处置那些个皇亲和官员,芸芸众生,皆被无形的牢笼所束缚, 谁也不能逃脱。”
    傅恒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个理儿,连皇上都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是他这个臣子豁然开朗的傅恒再不执拗, 软了语气道
    “奴才受教,奴才知错, 错在不该任性妄为,挑衅宗室,藐视皇权, 让皇上为难。今后自当引以为戒,凡事三思而后行。”
    听他一句认错着实不易啊便是永琏也不似傅恒这般难以教导,乾隆暗叹自己为了这个小舅子当真是操碎了心,他看中的玉石,自当亲自将其雕琢成精品,哪怕费神费力,他也心甘情愿,
    “丹珠是什么样的人,朕若心里没数,当初就该如太后之意,将她嫁给你。庄亲王有什么心思,朕心如明镜,此次罚你,并非包庇丹珠,而是因为你这块玉棱角太多,若不打磨,很可能就此成为废料,白白辜负朕和你姐姐对你的期望。”
    一番苦口婆心的教导之后,乾隆捏了捏眉心,对他摆摆手,“知错就好,继续到殿外跪着吧”
    “”愣怔片刻,傅恒没能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皇上,奴才已然知错,诚心悔改,怎的还要罚跪”
    “还没人来给你求情,朕没台阶可下,你只能继续跪着。”庄亲王在宫里肯定有眼线,是以乾隆不能这么主动的轻饶傅恒。
    膝盖至今隐隐作痛,一想到跪着的场景,傅恒顿感绝望,“若然一直没人来求情,奴才就得一直跪着”
    “那就要你看你的人缘如何了。”轻飘飘的撂下这么一句,乾隆再不理他,摆手示意他退下。
    人生如此艰难啊傅恒轻叹一声,耷拉着脑袋默默退离殿门,继续受罚。
    跟他关系最好的只有鄂容安,但鄂容安品阶不够,难以求见皇帝,有心无力,再有就是他四哥傅文,傅文是承恩公,身份倒是够贵重,奈何这是亲兄弟,四哥理该避嫌,不能来为他求情。
    姐姐对他最是严格,依照她的性子,她应该也不会过来,傅恒不禁在想,替他揭下五指山上那道金印的人究竟会是谁
    昨夜淋场雨,今日又晒日头,傅恒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头晕眼花,感觉有些支撑不住,恍惚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唤了声鄂中堂。
    鄂尔泰与李荣保乃是至交,傅恒自小便唤他三叔,出事那日,鄂尔泰还在警示傅恒,傅恒以为他三叔性子秉直,且十分谨慎,应该不会插手此事,却不知三叔此刻过来是为朝政,还是为他
    思量间,鄂尔泰已然行至他跟前,看他跪在这儿,满目憔悴,心疼之余又忍不住数落道“你小子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受了罚才晓得事情有多严重。”
    傅恒窘迫一笑,乖乖认错,再不犟嘴,“鄂中堂教训的是。”
    摇了摇头,鄂尔泰这才继续前行,由李书来通传之后进入殿内,主动上报,说此事出在他府上,他没能及时处理好纠纷,理当担责,末了又为傅恒求情。
    乾隆假意在鄂尔泰面前痛斥傅恒的恶行,而后才顺水推舟的应了他的请求,说是看在鄂尔泰的面儿上才饶傅恒一回,罚他一年的俸禄,又命他在家闭门思过三日再来当值。
    傅恒终于不必再跪着,还多了三日的休班期,何乐而不为
    然而他也没机会逍遥,回家吃不下饭,直接倒床就睡,饶是盖着厚厚的锦被捂着,他也觉浑身发冷,惟额头滚烫,喉间与鼻间皆冒着火,呼吸都困难,却又昏沉得连唤丫鬟都不愿,想着实该多睡会儿,兴许睡醒就好了。
    迷糊间,他似乎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本以为是丫鬟过来唤他,可仔细一听,那声音似乎很耳熟,好像是东珊的声音
    不对啊东珊不是在京中吗怎么可能在他帐边他很想睁开眼瞧一瞧,然而眼皮像是被什么粘住,根本睁不开。
    难不成是梦魇傅恒下意识想唤她,却惊慌的发现喉间发出的声音不成音调,只剩呜咽,他尝试了几次,勉强唤出“东珊”二字,却不知她是否听得到。
    依稀感觉到有双手似乎在触碰他汗津津的掌心,正好缓解了他的燥热。回握着那双手,傅恒甚感安心,只因他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轻声呢喃着,
    “我在。”
    他又出现幻觉了,昨夜淋雨时,这样的情况已出现过好几回,明知只是幻念,他也希望这美梦不要那么快消散。
    轻抚着她的手,触感那么真实,就好像她真的在身边一样,傅恒那颗一直悬浮着的心渐渐趋于平稳,紧握着柔软的指节,安下心来,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的意识被一阵轻微的说话声惊醒,
    “夫人,九爷醒了吗奴婢已将药煎好。”
    “还没醒,咱们也扶不动他,你去唤图海进来,好歹先将药给灌下去,喝了药他才能好受些。”
    这一回,声音不再模糊,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的传入他耳中,补了觉的傅恒终于有力气睁开眼,映入他眼帘的,竟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身着湖色缎绣藤萝花琵琶襟氅衣的东珊正焦虑不安的坐在床畔,方才她过来时,他迷迷糊糊的唤着她的名,当她把手递过去后,他一直紧握着不肯松开,她便顺势坐在这儿,一直陪着他。
    此刻看到他睁眸,她眉间隐着的愁雾瞬时消散,展颜轻唤着,“傅恒,你可算是醒了”
    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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