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受罚一事很快便在行宫之内传开, 乾隆还以为皇后会来帮傅恒求情,孰料整整一下午都没见她的人影。
    傍晚时分, 敬事房的太监呈上绿头牌,供皇帝择选,乾隆看也没看, 径直摆手, 说要去延薰山馆。
    然而见面后, 皇后只与他闲唠家常, 伺候他用膳, 只字不提傅恒一事。
    用罢晚膳,宫女呈上切好的冰镇西瓜片, 红润的瓜瓤入口脆甜, 冰凉沁心,正好解了饭菜的腻味之感。
    乾隆用了两块,净了净手, 看着皇后那淡然娴静的模样,他终是忍不住问了句,
    “今日之事你应当有所耳闻,怎的也不为傅恒说句话”
    初闻此讯时, 皇后也很忧虑,生怕皇上因此事而厌弃傅恒, 但她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这罚跪似乎是最轻的处罚,那么皇上此举应当别有深意, 是以皇后一忍再忍,终是没主动开口,直至此刻皇上问起,她才道出心中所想,
    “身为他的家姐,他受罚,我自是心疼,此乃人之常情,但情外还有法度。恒儿的性子的确太过莽撞,做事不顾后果,作为他的家人,我若为他求情,纵容他,只会助长他嚣张的气焰。
    这回他敢往丹珠身上泼热水,指不定下回就敢放火杀人,混不讲律法,那还了得皇上愿意帮我教导恒儿,此乃他的荣幸,我实该感念圣恩,不该插手此事。”
    听罢皇后的肺腑之言,乾隆的眼中流露出赞许的光芒,“钮祜禄氏若能像你这般通晓事理,她的女儿也不至于被养歪。”
    皇后却认为这无可厚非,“世人际遇不同,性子不同,才造就出这贪嗔痴恨的世间百态,若然每个人的性子都一模一样,那岂不是木讷又乏味”
    乾隆一时怔然,陷入沉思之中,恍了片刻才朗笑出声,“还是你看得通透,朕竟是钻了牛角尖。”
    他的皇后这般善解人意,倒省得他再去解释什么,每每与皇后相处,乾隆都觉得舒适惬意,丝毫不必顾忌她会闹腾什么,谋取什么。
    正因为皇后太过理智安静,似一汪湖水,波澜不惊,乾隆在她这儿也就感受不到什么特别的悸动,偶尔听听其他的妃嫔撒娇嫉妒,倒教他生出一丝新鲜感来,那种被女人重视的感觉,极大的满足了男人的虚荣心。
    这还真是应了皇后的那句话,女人千娇百媚,这后宫才有生机。
    不过任她们再怎么争奇斗艳,乾隆也始终谨记,皇后才是他的原配,这么些年的夫妻感情,那是谁也比不了的,佳肴再怎么美味,终究得配上一碗白米饭,这一餐,方算圆满。
    闲聊过罢,帝后准备就寝时,宫女疏星进来侍奉皇帝宽衣。瞧见疏星发间似是有水珠,皇后好奇问了句,
    “外头可是下雨了”
    “回娘娘,外头落起了大雨点,估摸着等会儿可能会有场暴雨。”疏星乃是皇后的心腹,极有眼色,她这话便是故意说给皇帝听的。
    皇后闻言,柳眉顿紧,原本就这么跪一夜已经够难受了,偏偏今夜又下雨,淋着雨罚跪,傅恒怎生受得
    可她方才还说不会为傅恒求情,这会子再反悔,岂不打脸犹豫再三,皇后终是强忍着没吭声。
    她虽未说话,眸间的忧色却已被乾隆察觉,往常他对傅恒格外优待,然而这一回,乾隆终是狠了狠心,没有收回成命,
    “玉不琢不成器,傅恒哪都好,就是性子太倔,不吃点儿苦头,他不会长记性。”
    话已说到这份儿上,皇后还能如何唯有顺着皇帝的话音道“皇上说得极是,那就让他继续跪着吧无非就是伤寒发热,年轻人身强体健,恢复得快,倒也不妨事。”
    这话说来轻巧,可怜傅恒就这般跪在殿外淋着雨,眼看着雨势越来越大,雨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滑落,打湿长睫,漫进眼中,模糊了他的视线。
    衣裳渐渐被雨水浸透,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黏糊糊的令人无比难受。以往巡查时他也会遇到骤然降雨的情况,但也只是淋一会儿,很快便能找地儿避雨,更换干净的衣衫。
    奈何今夜他在受罚,纵使淋了雨也只能继续跪着,皇上不发话,他便不能起。
    七月底的天依旧热燥,可一入夜,这风便凉得像是提前入秋,他们值夜时都得加件衣裳,此刻这般穿着薄褂淋着雨,饶是傅恒的身子再结实,也经不住这样的摧残。
    跪在地上的他双腿已然麻木,失去知觉,浑身冰凉得像是泡在冰窟中,已僵硬得无法动弹,被风吹斜的雨水拍打在面上,似刀子般剐得人生疼
    再到后来,他开始呼吸困难,感觉忽冷忽热,头蒙蒙的疼,一阵又一阵,像是被一个时紧时松的圈子禁锢着额头,他不禁在想,唐僧念紧箍咒时,孙悟空大约就是这般难受吧
    脑袋嗡嗡作响,搅得他不得安宁,干脆闭上眼睛,任思绪飘飞。父亲生前的教诲,母亲的唠叨,皆在他脑海中不停的回响,皇上让他思过,他不禁在反思,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左思右想,傅恒都认为自己所言皆是事实,所做亦无愧于天地
    这个夜,似乎格外漫长,待到后半夜,他昏昏沉沉的,几乎已感知不到光阴的流逝,如一座雕塑,硬挺挺的跪在那儿,甚至开始出现幻觉,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东珊的呼唤声,一声声温柔的呼唤不断的在他耳畔盘旋。
    默默回想着他与东珊相识相知的经过,他那颗冰凉的心才稍稍回暖,很是担忧东珊的伤势,却不知她的手是否起泡,一旦起泡,她肯定很难捱。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东珊亦不能安眠,一夜乱梦,梦见傅恒被皇帝训斥,甚至还趴在板凳上挨板子。那触目惊心的场面看得她心疼不已,她想跑过去推开那些人,然而根本触碰不到他们,她就像是魂魄一般,触不到实物。
    心疼的她焦急的呼唤着,最后竟是喊出声来惊醒的她一身冷汗,回想梦里的场景,惶惶不安。
    后半夜她几乎每半个时辰便会醒来一次,怔怔的望着灯罩内跳动的烛火,辗转难眠。
    手背的疼痛与心中的焦虑交织在一起,扰得她心躁神忧。好不容易煎熬到天明,东珊即刻起身,去往四嫂那儿,向四哥傅文打探关于傅恒的消息。
    实则傅文昨晚已收到消息,连夜汇报给母亲。
    得知儿子承受这样的苦楚,章佳氏忧心如焚,恨不能赶去行宫帮他解围,但经老四一提醒,她才晓得皇上这惩罚并不算太重,听闻女儿并未向皇帝求情,章佳氏心知女儿有分寸,也就打消了去避暑山庄的念头。
    顾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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