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放过你,你离他有多远就多远。他杀了你娘,我便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娘报仇,此事,尽管交给我。”
    黎秩定定看着他,“你骗我。”
    王庸反问“我哪里骗你了”
    黎秩欲言又止。王庸的话与萧涵、江月楼跟他说的完全对不上,若圆通是为了私怨,镇南王府怎会给他那么多人手,任他在江湖上乱来
    况且此事,还卷入了朝廷纷争。
    此事绝对没有王庸说的那么简单。
    黎秩正要开口,王庸便遏制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撕心裂肺一般,黎秩只好等他停下,却见他忽地捂住嘴,松手时手心赫然是一抹血色。
    黎秩惊得双眼睁大,下意识看向他鬓边的白发。王叔应该也不年轻了,已现出几分苍老之态。
    王庸又低咳几声,自顾自拿手帕擦掉手心和嘴角的血,扯了扯毫无血色的唇,嗓音透出几分沙哑,“让教主看笑话了。教主放心,属下无事。”
    黎秩看了他良久,到底改了口,“你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王庸的笑容甚是勉强,“并无大碍。”他按住黎秩手背,无比郑重地望着他的眼睛,“教主,你放心,我会为你娘报仇,圆通的事交给我。”
    分明还是在骗他黎秩眉头紧紧皱起来,推开王庸的手起身,“我回去了,我会叫银朱来的。”
    虽然心里很生气,黎秩走前,还是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王庸对上他的视线,惨白的唇角一扬,冲他安抚地笑了笑。
    黎秩很想问王庸,是他真的只知道这些,还是就是在骗他可毋庸置疑,事情绝不是王庸说的那么简单,要为娘报仇,他爹不会自己来吗
    等等,他爹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还不如这个王庸在意他娘黎秩忽然惊觉,这些年来,也就只有王庸年年记得他娘的忌日去后山祭拜。
    搞不好,他还真是
    黎秩及时止住这个想法,冷冷一甩袖,转身走人。不会的,他有爹的,在姜家村养了他十年,每月来看望他,长得可好看了。不像王庸这样,黎秩就长得跟他爹有几分相似
    黎秩在心下安慰自己,同时加快了脚步离开王庸的住处。
    待黎秩走后,昏暗角落里走出一个人影,望着黎秩匆忙中似带着几分寒意的背影若有所思。疏忽一阵穿堂风席卷而过,撩起他天青的衣摆。
    翌日正午,往生殿。
    黎秩领着右护法准时到了大殿。
    五位香主与两位堂主都已到齐,而且已经吵起来了。黎秩在门前听到熟悉的争执,皱着眉走了进去。
    雷香主眼尖,一见到那抹青影,眼前一亮当即跑了上去,挤出一脸着急地汇报“教主六大门派牵头集结的诛魔义士已在赶来的路上”
    雷香主声音亦如其名,嗓门很大,这一声教主喊出来,众人的争执便都停了下来,手忙脚乱地朝黎秩行礼,几位香主则谴责地看向雷香主。说好的一起讨教主欢心,没想到雷振天竟然一见到人就扔下大家去刷存在感了
    雷香主看着黎秩,一脸敬重。
    黎秩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来的好快,虽说路途遥远,最多再过七八日便该攻上总坛了。二位堂主,几位香主,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原先吵得最厉害的几人在他来后都缄默下来,分开站成两排。
    右护法见状主动拉开上首的位子,黎秩不动声色坐了下去。
    雷香主面露惊诧,小声嘀咕“右护法倒是难得殷勤。”
    右护法回以温和一笑,沉默地站在黎秩身后当鹌鹑。
    黎秩凉凉一眼扫过众人,见无人落座,也没人要做第一个发言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犟什么,就只有随便抓了一个人问“温堂主怎么看”
    昨夜黎秩让温敬亭有话留着今日说,今天便第一个问他话。温敬亭并不意外,笑吟吟地斜了对面王庸一眼,朝黎秩拱手道“教主,这些年来我教一直沉寂,倒是叫六大门派那些人小看了去,属下以为,圣教该复起了。”
    黎秩道“温堂主的意思是”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雷香主那张方脸一正,冷哼道“自然是狠狠地打回去既然他六大门派有胆敢来,我们圣教就该让他们有去无回”
    黎秩还是难以适应他的大嗓门,不适地按了按眉心。
    “那可是六大门派,谈何容易”
    “教主莫不是怕了那属下愿做先锋,教主在后方待着就是,属下可不会怕那些伪君子”雷香主慷慨激昂,忽觉一股寒气侵袭而来,抬眼一看,正对上黎秩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那张苍白俊秀的脸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雷香主跟被捏住嘴巴的鸭子似的哑声了,俊俏的黑脸一红,抓着满脑袋的小辫小声说“啊,我不是说教主您怕了,只是想说教主莫怕”
    黎秩收回故意吓人的假笑,“昨日多谢雷香主的人参。”
    雷香主闻言脸红得更厉害了。他身后有几位香主听到这话,满怀期待地看向黎秩。送礼的人不只有雷香主这个大喇叭,还有他们啊
    五位常驻总坛的香主中,有三男二女,除了老朱和老秦,雷香主与两位女香主都是这些年调上来的年轻人,对教主的追崇可谓十分盲目。
    黎秩十分了解这些属下,雷香主年轻气盛容易被人利用当出头鸟,银朱聪慧机灵,她与另一位话少务实的年轻香主紫苏都是王庸手底下的。
    至于两位老前辈,以前都是狠角色,是七代教主留下来的老属下了,也就只有像温敬亭这样的老人才镇得住,自然也是温敬亭那一边的。
    而温敬亭看六大门派乃宿敌,王庸却并不主张与六大门派为敌。
    此刻几人果然站队分明,不过王庸无疑是落了下风,雷香主性子急,到底还是站在了温敬亭那边。
    黎秩看着众人,最后视线回到温敬亭身上,“接着说。”
    几位年轻香主无不面露失望,两位老香主则是欣慰。
    温敬亭垂头应了声是,接着道“打六大门派说难不难,只要教主愿意。若不敲打敲打六大门派这些人,下次他们就该直接打到教主脸上了。”
    黎秩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理。
    边上一直留意着黎秩反应的王庸却是极不赞同,“可如此一来,教主依旧无法洗清冤屈。他们若都死在山上,教主日后可就真成了武林公敌了。”
    黎秩也点点头,这也是。
    温敬亭道“三堂主莫要忘了,我伏月教本来就是正道的仇敌,是魔教,就算没有这些借口,他们也迟早会攻上我圣教总坛,我们本也没有握手言和的机会,就算解释了也不会有人听,还不如坐实了罪名,也不算亏。”
    黎秩抿了抿唇,面色阴沉。
    王庸道“你这是歪理二堂主,你可有想过,我们教主还年轻,那些事情教主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他就是清白的,被人构陷的若真做了,教主后半生将陷在武林纷争中,再也无法解脱,那时要杀他的人只多不少”
    黎秩有些意外地看向王庸。
    他是魔教教主,本来也逃不出江湖纷争的,不是吗
    温敬亭冷冷笑道“难道现在要杀教主的人还少吗”
    王庸心知与他多说无益,便转向黎秩,苦口婆心道“教主,你好好考虑一下,如今我教中状况不算明朗,贸然与正道一斗,只会两败俱伤”
    温敬亭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也跟黎秩说道“教主放心,我圣教多年蛰伏,如今正是我们为圣教正名的时候,我们绝不能退缩,也不能畏惧正道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战便战,要魔教再低头退步,不可能”
    “如今局势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又怎么会怕正道那些人”
    “那王堂主为何不同意与正道一战”
    “此事既然因误会而起,那自然是先解决误会再说”
    “我看有些人就是怕了,虽然上山多年,却还是没什么见识啊。”
    王庸急得因病态苍白的脸都红了几分,“二堂主,你”
    又吵起来了黎秩默默看着互相喷唾沫子的两位前辈,以往大堂主红叶在还好,能劝住二人,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应对二人,真是头疼。
    然而不论他同意谁,都会让另一方不满意,况且他还在等萧涵的消息,方可与之配合。黎秩按了按额角,出言道“再说吧,时机还早。”
    两人不得不停下来,神情俱是不甘,还在大眼瞪小眼。
    黎秩和稀泥似的摆摆手,“坐吧,说说这段时间圣教的事。”
    听了半天会议,最后总结一句一切如常,往后还需继续保持,黎秩便让大家散了,王庸赖着不走。
    温敬亭一看就知道他有话要跟黎秩说,他倒不会幼稚地也留下来,带着往日一般温和的笑容跟黎秩告辞后,便与两位老香主出了往生殿,而刚出门口,温敬亭嘴角笑容就消失了。
    “我看教主不是很想打啊。”温敬亭身旁的老朱说道。
    老秦点头,“确实,毕竟有七代教主的教训在前”
    二人说到此处没再继续,温敬亭的脸色却是极难看。
    老秦拍了拍他肩头,“教主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再说了,教主没说不打,只是暂时不主动出击,但教主被人构陷这事也不会就这么过去的。”
    老朱捋了捋胡子,也点头道“小教主与老教主不同,虽然他一直没说要寻六大门派报仇,可他那性子老温你也是知道的,吃不得亏。”
    温敬亭脸色微微好转些许,忽而回首望向大殿,眸光深沉。
    大殿里,王庸和银朱因有话要说留了下来,王庸还在劝黎秩,“教主,您可还记得七代教主的下场属下不是不想给您讨回公道,只是一旦主动出击,我们便成了理亏那一方。”
    黎秩敷衍地点点头。
    他知道王庸是为他着想更多。
    王庸又同他说“至少是现在,我不建议圣教与六大门派为敌,过了这半年,教主你再劳心劳力折腾这事也好,只是现在绝对不可以。”
    银朱也是一脸正色,“对,教主您现在需要休养。”
    黎秩面色一变,视线撇向身后。
    二人见到右护法还在,而黎秩又避讳着他,便没再多说。
    黎秩让银朱扶王庸回去,待大殿中除了他与燕青,再无第三人,他才有空收拾燕青,“信送出去了”
    燕青垂头道“送出去了。”
    黎秩问“回信呢”
    燕青静默片刻,“教主,昨夜才送出去的信,世子都还未收到”
    黎秩咬牙压下火气。别说昨夜,他五天前送回去的信,现在萧涵都还没有回信,黎秩等消息等到现在还没回复,早已攒了一肚子火气。
    “他的信若再不来,我就要将六大门派打回老家去了”
    可就是他现在跑去打六大门派,燕青也没法把回信变出来。
    因为萧涵的回信迟迟不到,黎秩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安排,才不会乱了萧涵的计划,只能按兵不动。可他不想动,教中还有其他堂主香主。
    随着六大门派的诛魔一行的靠近,堂主香主们越来越急,都在等教主拿主意,可是教主呢
    整日躲在后山钓鱼,还莫名其妙的亲近起右护法燕青
    黎秩的意思是,把这个奸细放在眼皮下看劳了,省得他偷偷摸摸搞小动作。却让不少不知情的人眼红起燕青来,也在私下同情起左护法付白。
    原先付白才是教主最宠信的人,现在居然被扔到山下去了
    比他们这些整日忙着事务,无暇接近教主的香主还不如。
    至于黎秩本人,那么多人都在等他拿主意,他实在搪塞不过去,他竟只能躲起来。幸好王庸也在帮他拖延,虽说王庸的意思并非他所想。
    一直拖在六大门派即将进入金水城的前一天,黎秩已经等到耐心全无时,萧涵的回信才终于来了。燕青递上信时,面上有些为难和心虚。
    黎秩扔开鱼竿,狐疑地接过纸条。
    纸条上只有二字,萧涵亲笔
    等我。
    黎秩半晌无言,恨不得将纸条扔到地上狠狠踩上几脚。奈何有燕青这个外人在场,他做不出这种失态的事,只能在心里暗骂萧涵混蛋。
    此时正巧,在山下收到消息的左护法回到山上了,受诸位堂主与诸位香主重托来找教主出山,他见到黎秩的第一眼,就欢呼着冲了过去。
    “教主我回来了”
    黎秩见状便忍下心头火气,在左护法冲到面前来时,嘴角扬起一抹虚假的笑意,而后出手,一掌拍向左护法门面,幸而左护法反应及时。
    两人过了数十招,将左护法打得站不起来时,黎秩才收手,余光瞥见燕青想上去搀扶左护法,他一个冷眼看去,燕青便白着脸止住了脚步。
    黎秩给了燕青一记警告的眼神,自己上前拉起左护法。
    “不错,有进步了。”
    左护法龇牙咧嘴地扶着腰背,闻言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胡长老也说我有进步了不过我走的时候他们不肯放人,说您的奖金还没发呢。”
    黎秩嘴角一抽,背过身走人。
    “回去吧。”
    左护法并未察觉到右护法的异常,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后,便乐颠颠追上黎秩,好奇地问“教主,听说六大门派打过来了,快到山下了”
    黎秩嗯了一声,眸中略过一道寒光,“现在就去处理他们。”
    天色慢慢黑沉下来。
    渡口处,一艘大船上下来一行神秘人,被护在其中的一位紫衣公子站在码头,抬头望向月出之处。
    那是一处陡峭的万丈高峰,仿佛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紫衣公子目不转睛地望着高山,“那里就是伏月山了吧。”
    他身旁拄着拐杖的少年问了边上的人,回道“听说是。”
    紫衣公子扬唇一笑,低声喃喃道“枝枝,我来了。”
    两日后,在金水城休整了一天一夜的六大门派众人,继续向着伏月山的方向前进。各门各派年轻的少侠们跟在最后面,怀揣着满腔热忱。
    这是时隔二十多年,六大门派的再一次围剿魔教总坛之行。
    作者有话要说准备工作完了,明天世子就正式登场啦xd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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