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夫子“府学挂名的秀才有几百人, 可是每年通过乡试的能有几个, 通过会试的又能有几个金榜题名就是最后的关卡, 资质稍逊的都会被黜落。”
    廖夫子的话给舒文躁动的内心泼了一盆冷水, 一下子惊醒了他
    是啊三年一次乡试会试,能通过的却没有几个
    舒文这才猛然惊觉, 自从考中童生以来,自己便有一些浮躁。
    “少年案首”
    “天才神童”
    众人的吹捧让他有些忘乎所以,忘记了县试之前的忐忑, 忘记为了提前入场通宵达旦的努力。以为凭自己两世为人的阅历,凭自己脑海中超前的知识, 小小院试, 定然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舒文只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得意忘形,说的就是自己
    我心中那份敬畏哪里去了
    备考县试府试那份谨慎哪里去了
    夫子今日一番话, 才知科举之残忍, 整个府学竟没有几人能走到最后一步
    舒文心惊于这样残酷的现实, 却不会胆怯退缩,反而更坚定了出人头地的信念。
    正因为难,科举的含金量才会高
    这便是我想要抓住的机会,我当时时自省,不可懈怠
    于舒文恭敬行礼,“学生多谢夫子指点,必不会辜负夫子的谆谆教导。”
    廖夫子抚须,笑道, “这些话,教谕也会抽时间给你们讲解,如今你我不过恰逢其会,不必谢我。”
    教谕管理整个府学的事物,学子进学考试都由他负责。潞安府学的教谕姓史,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听说他的学识很好,前朝之时便是远近闻名的大儒,新朝初立,有人举荐他入朝为官,但他生性淡泊,不喜拘束,便只担了府学教谕一职,教书育人,自得其乐。
    这位老先生头发已经花白,身子却很是健朗,时常为府学的学子讲课,舒文还是入学之时见了一面。
    于舒文“还是要感谢夫子,学生这段时间确实有些浮躁了,只想着进入府学能够受教于知识渊博的老师,能够学习到更多的知识,却没有意识到自己面临的问题。今日,夫子的话,如醍醐灌顶,学生受教了”
    夫子提点是好意,舒文很是感念。
    廖夫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若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来问我。”
    于舒文辞谢廖夫子,天色尚早,他便前往府学藏书楼。
    习惯了做学霸,舒文不能接受这样茫然无知的自己,他想先到藏书楼把夫子指点的那几本书借出来,今晚就开始学习,一刻也不能耽搁。
    府学的藏书楼是一座二层的木质阁楼,建在空旷的后院,小楼木质暗沉,长满了褐绿色的苔藓,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藏书楼有专人负责照看,借阅书籍需凭学生名帖登记在册,每月可借三本,不能续借。
    舒文打算先借自己最急需的左传、谷梁传、公羊传。
    这三本经传是对春秋的注解,字数不多,完全可以抄写下来。
    这是舒文新养成的习惯,这些书籍若要购买少说也要百文起,舒文没有那么多银钱,便只能抄写,同时还能练字,加深记忆,就当是重点课文“背诵并默写全文”了
    经史子集没有多少字,抄写起来并不费劲,这些年他已经陆陆续续有二十多本藏书了。
    推开藏书楼的门,入目便是整整齐齐的几排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各种书籍。对舒文这样见识过现代图书馆的人来说,这当然不算什么。但这里的书都是儒家经典,以单独这一门类的书籍来说就很惊人了。
    这个年代,造纸印刷还处于起步阶段。从砍伐木材到煮浆抄纸,一张宣纸便要经过几十道工序,人工高昂。印刷一本书也要专门的匠人雕刻出每一页的木板,凡有错漏都要重雕刻,效率低下。
    这样复杂的生产过程,自然使得产品的价值大大提升一般人根本买不起书籍。一户人家中有几十本书,便能称为书香门第了。
    古时的“学富五车”指的是竹简,五车竹简加起来怕也没有多少字
    这样时移世易之感总是让舒文莫名的有些感叹,不自觉的便会把两个世界进行比对,历史的发展真是神奇,千百年后,这个世界也定会变成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这藏书楼一层多是经史子集,儒家最经典的典籍,二楼是后世儒门名士为经史子集做的注解。舒文看着眼前的书架,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物资充足的年代是无法体会这样的心情的
    想学习却无书可读
    这个时代阻拦寒门学子进步的,从来不是科举考试,不是资质能力,而是书籍的匮乏。
    世家大族代代相传,掌握着所有的权利,也垄断了上升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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