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无数次那柄剑,因为定国悬挂在父亲的腰间,是帝王的信物。

    “舅舅,你为什么要告知我你的身份,或者说,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性空莞尔一笑,抚掌叹道“我和大师父打赌,大师赌你会放下仇恨,投身佛门,我赌你会掌管天下,你的天资不算太过聪明,倒也不算愚笨。”

    楚元昭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性空,这位对他避之不及的嫡亲长辈,性空抚额,顿了顿,正色道“我要离开寺院远行,归期无踪,我和你之间有血脉之亲,念及长辈情谊,今将定国宝剑传予你,若有朝一日,你君临天下时,愿你记得开、国太、祖的训箴,以慰韩家的烈祖烈宗。”

    山洞外的雷电愈发紧密,性空匆匆交待完话语,转身出了山洞,身形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楚元昭追到洞口,却始终找不到来时的路,心乱如麻之下,跌倒在地,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楚元昭被困在山洞,一困就是三天三夜,直到小白上山捕食,才将楚元昭衔回寺院。

    睡梦中的楚元昭,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上无处不疼,耳边似乎有小姑娘期期艾艾的哭声不绝于耳,更吵得人不得安宁。

    当楚元昭醒来的时候,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双眼红肿的小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楚元昭吃力的抬起手,拭去小姑娘的泪,笑道“哭什么,我人不是好好的。”

    黛玉哇的一声,哭的更响亮了,楚元昭温言软语哄了许久,黛玉又看到楚元昭头上的伤,不敢再哭,眼圈红透,含着泪,晶莹剔透的水珠在眼眶内打转。

    楚元昭心绪翻腾,胸口百味陈杂,仅存的至亲对他避之不及,视为累赘,就连小姑娘的母亲帮助他,是念在母亲的情份,而林太太,那是一位擅长权衡博弈的聪明人。

    唯有眼前的小姑娘,一心一意是为了他这个人,只是为了他,想到此处,楚元昭鼻框一酸,热泪汹涌而出,黛玉无措,两个小人儿索性凑到一处抱头痛哭。

    林母和贾敏踏入房内时,顿时愣住了,郑嬷嬷怀中的林郗笑得一脸天真无邪,拍着手直乐。

    林母回过神来,和贾敏对视一眼,带着林郗出了屋子,房内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直到无声无息。

    林母自言自语道“终归是个孩子。”

    贾敏看着山峦的石刻弥勒佛,大慈大悲的佛祖啊,微微睁阖的双目,怜悯的俯瞰众生,孩子又如何呢有些事情是注定躲不过的,生来龙子凤孙,即使遁入空门,仍逃不过头顶的这片天。

    楚元昭心中抑郁,黛玉和他心灵相通,好容易如愿上了山,见了心心念念的人,却高兴不起来,两人闷闷的,话也未曾说两句。

    林母临走之际,有小沙弥奉觉远大师之命,送了一个小匣子来,只道贺故人多子多福。

    林母接过来若有所思,叮嘱小沙弥代她觉远大师致谢,带着泪眼汪汪的黛玉,一行人等伴着萧萧秋瑟,踏上了归途。

    晚间,觉远大师摸了摸楚元昭的头,楚元昭慢吞吞的起身行礼,安静的坐到一旁。

    觉远大师叹了口气,道“妙远,我见多了诡谲云涌,看惯了世事无测,我希望你能收住心,在寺内安渡余生,但我知道,荒山野寺留不住你。”

    楚元昭睁大了眼睛,两颗大眼珠瞪得大而圆润,觉远大师的心头掠过一抹惆怅,同脉血缘之间,总是有些相似的,每每看到小妙远,总让他记起那位伟大的帝王,他的父皇,大楚元帝。

    觉远大师慢慢的转动佛珠,轻声道“妙远,人和人之间的缘法是有限的,譬如你的母亲,你的舅舅,譬如我,缘生缘灭,缘尽缘散,终有时。有朝一日,你登上了那个位置,俯瞰天下时,我希望你不要辜负这天下,辜负楚家大好河山。”

    楚元昭站起身来,欠身一礼,郑重允诺。

    觉远大师微微一笑,低声道“人生百年,原有无数话语,但真正到了这一时,无话可说,是非对错,皆成云烟,爱恨情仇,不过如此。”

    语毕,觉远大师微微垂下头,不动了,大楚文启十六年,一代高僧觉远大师阖然而逝。

    寺内响起了低低的哭声,天空淅淅沥沥的飘起了秋雨,林母望着细小的雪花,忽而泪流满面。

    大楚北关,昭阳大长公主帐内,韩雅意回禀完军务,双手捧着的折子一直没有被人接过,韩雅意不解的抬起头,却见昭阳大长公主面白如纸,唇畔的那抹殷红血迹,刺人心神,雪白的宣纸上鲜红朵朵。

    韩雅意登时吓得心惊肉跳,昭阳大长公主却很平静,声音不高不低,不轻不重,一如素日的沉稳“取素衣来,摆驾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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