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的暴毙, 和七皇子的痴傻,均疑点重重,扑朔迷离。
    但帝王似乎无暇顾及, 迅雷不及掩耳发落了数位进谏的大臣后,太子册封典礼被搁置。
    内阁并礼部接到圣谕后, 均是脑中一嗡,眼前一黑, 暂且不说各部的准备劳碌,单就藩王入京, 邦国来贺,就是一笔极大的开支。
    况朝廷大员回京观礼, 舟车劳顿, 公务搁置, 如此大费周章,国之大事,竟可当成儿戏不成
    册封太子的典礼取消了,如何对天下臣公与百姓们交待
    帝王行事轻率, 朝臣焉能善罢甘休御史台并诸大臣们一同跪在正德殿外。
    数九寒冬,雪虐风饕,一帮年老体迈的大臣们,足足跪了数个时辰, 水米不牙,有身子弱的,捱不住, 晕了过去。
    楚元昭一袭明黄挑金线的鹤氅,不快不慢渡步而来时,对襟的五爪团龙,映着明亮的日光,华冠金服,恍人心神。
    大臣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争先恐后,请楚元昭劝谏殿下,并请殿下稍缓辞色,千万不要和陛下起争执。
    楚元昭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宁首辅,淡淡道“首辅大人起来吧,诸位也不必在这里候着了,陛下是不会回转心意的。”
    大臣们无动于衷,甚而有义愤填膺者,慷慨激昂的说“我等就是跪死,也不起身,陛下之意,何其武断,眼下国库空虚,东南海匪为患,正是用钱用粮之计,况建立储嗣,崇严国本,殿下无错无过,四皇子暴毙之事,尚未查明,怎能因小废大。”
    楚元昭神色不变,漫不经心的说“喜欢跪就跪着吧,但孤的话说到前头,尔等就是跪死,也挣不上忠谏的名头,诸位是要徒劳无功作死谏的愚人,还是要报效朝廷,诸位自个想吧。”
    宁首辅忽然起身,拱手对楚元昭道“老臣想问殿下两句话,不知可否”
    楚元昭神色极淡,平淡的面容中透着一种厌烦的倦怠,他并没有看宁首辅,而是微微抬头注视着正德殿碧瓦朱甍的屋脊,轻声道“不必了,我知道首辅大人想问什么我不屑于用下作的手段,行诡秘之举,我若有此意,柳家和章家活不到今时。”
    宁首辅躬身一礼,沉声道“殿下的意思,老臣明白了。”
    楚元昭寡淡的眉目,无悲无喜,嗓音带着似有似无的虚无飘渺“首辅大人,背后之人的行事,不过是离间罢了,人心生乱,则多变,陛下登上大位,已近三十载,这样的浅薄心计,难道会不清楚吗恰是因为明白,才会怒不可遏,不受控的变故,意味着权柄的流失,换作是诸位大人,尚不会甘心,何况帝王”
    楚元昭抚着剑身,环视众人“我不会任人掌控,更不会任人驱使与利用,我如此,诸位亦当如此,一个太子大典立与否,又有何纠结的意义呢我想幕后之人,离间后,会逐一击破,假以时日,朝堂变会一团散沙,到那时,想做什么做不得”
    大臣们心神一凛,他们中有的人,已经猜到这样的可能了,但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楚元昭会在大庭广众下,公然宣诸于口,固然,让臣工们有警惕心是好事,但人多嘴杂,这样的话传出来,会动摇人心,一般上位者即便有十分之把握,也不会将其说出口,人心若是散了,再想拢起来就难了。
    五殿下,急功求利、目光短浅不,他们更倾向于五殿下心无所惧,才会轻描淡写的突发此语。
    五殿下和那几位皇子,还真不是一路货色,这位殿下的天分之高,无与伦比,其心计城府,行事作风更是让人无从揣摩。
    此时,所有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暗想,果然这个世上,还是有血统这回事的,皇子和皇子也是不一样的,不愧为融合了楚家和韩家的血脉的皇子。剩下的皇子们加起来也比不上五殿下的一根手指头。
    只是这性子吗未免太冷情了些,不好相处,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当差,压力如山,有人心存悲戚,倘或怀珺太子在世就好了,先太子可是出了名的好性子,人还聪明,心善于诚,据说朱太傅就没少受先太子的帮扶。
    这是许多人第一次直面楚元昭的凌厉,心惊者有之,庆幸者有之,内心复杂,百感交集者亦有之,更有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
    宁首辅的情绪最为外露,嘴唇翕动,眼中那抹晦涩沉重,他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
    楚元昭摆了摆手,迎着远处的风轻云淡,一步步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所谓渔利,所谓布局,皆有所图谋,当纱幕一层层揭开,幕后之人的身份,便将不再是绝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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