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尽管那代价惨痛到让他前世终其一生痛到胸口血肉模糊,他低下头,开口说道。
    “我没有想要害原太,但是白秀岚在原家地位稳固对我有好处,这样她才能够找机会让我接近殷家。”
    “我那时候受过她的恩德,她帮我埋葬了我母亲。她找我问,怎么才能做人上人”
    “我知道,她唯一做人上人的机会,就是做原太。”
    殷惜抿了抿唇。
    那一年的少年,不会想得到他后来会遇见原温初。
    他只是想要报仇,他母亲死的时候,他就发过誓,一定不可能一辈子做个街头小混混,所以他一定要找一切机会往上攀爬。877好书网 a hrefquot tartquotbnkquot
    白秀岚跟他,说起来,都是相似的野地游魂,他让白秀岚去原家碰运气,然后后来原太身体颓败下去,最终郁郁寡欢而亡。
    白秀岚上了位,做了神采飞扬的新原家太太,将他引荐去了原家的亲戚殷家,让他得了信赖。
    他一点点从管家做起,然后得势。
    夺下了整个殷家。
    一步都没有错,踩得很稳当。
    但是有的事情,殷惜谁也没有告诉,比如他当年给母亲迁坟之前,他就不止一次偷偷去过前任原太的墓园。
    他不敢送花,只敢远远看着,磕三个头,头顶撞在石头上头,头破血流,他咬着牙转过身,告诉自己,就算没有他,白秀岚找旁人一样下得了手可是他终归是心意难平。
    在原温初正式见到他之前,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其实都偷偷提前见过她。
    失去母亲的大小姐,坐在车上,面无表情的脸颊,明明是让人怜惜的失去至亲的少女,神色却倔强到了极致。
    她从来都是带刺玫瑰,痛到了极致也不会喊痛更加不会掉眼泪。
    他偷偷站在街角,看着那个骄傲到了极致小姑娘走入原家大宅,他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关心她,但是绝不是因为她长得美。
    她同他一样。
    都没有了母亲。
    他说他不记得他自己的母亲,是谎话,他母亲死的那一日,他看着她一点点没有气息,她的手掌心一点点地凉下去,而他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母亲的手掌,浑身颤抖如筛,眼泪却流不出来。
    谁能帮他呢,谁也帮不了他。
    殷家么,殷家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他是石头缝里头的一捧野草,也是地上被人践踏的烂泥巴,他是最卑微,活的最苦难的那一波人。
    那一夜多痛苦多难熬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站起身,像是个游魂,昏暗的破屋里头连一盏灯都点不起,他挨家挨户去问,邻居躲避不及,直到带着孩子的白秀岚,看着他,大抵是想到自己的处境,又勉强顾念着往日情谊。
    而且白秀岚至少在原实牧那里捞到了些积蓄,所以她才帮着,置办了葬礼,买了一小块墓地。
    她不是多么善良,只是她大概那时候,觉得她同殷惜的母亲,乃是同一种人吧,所以处于悲悯,亦或者对自己的感慨,所以才买了一小块墓地。
    这样的恩情,的确对于殷惜而言,是很重。
    后来他帮她上位。
    她送他去殷家做管家,两个人成了隐秘的盟友。
    再后来,原温初的母亲死了。
    白秀岚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东西他却还只是殷家的管家,白秀岚不耐烦他这样的没出息,认为他无法得到他该得到的一切,同他逐渐断了联系。
    而他大概是处于心底那么一点微弱的惭愧同自责,他偷偷关注那个精致骄傲的少女,看着她一日日成长,知道她是原家大小姐,也知道她美得惊人,知道她咄咄逼人的那层盔甲是为了保护自己,知道她经常自己一个人去墓园。
    他偷偷地看她那么多眼起初是什么追究已经已经没有意义,但是他赫然醒悟他对她心动过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他自己输得彻彻底底。
    他只喜欢赢。可是原温初面前,他没有赢面了。
    他间接害死了她的母亲。
    为了自己往上爬。
    他害了她。
    原温初看着对面的男人,他站在那里,神色寂静,他好似心如死灰,脸颊之上也是一片凉色,几乎凉透人的心扉,然后原温初听见对面的男子开口说道。
    “你若是恨我也是理所应当。”
    他没有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余地。
    的确,不论有什么隐情也好,苦衷也罢,事实就是他间接害死她母亲,他害她童年惨淡,她的苦难,多半都是因为他殷惜而起。
    他欠白秀岚一份人情,因为白秀岚当年帮忙收敛他母亲尸骨,给他母亲魂魄安身之所。
    他的确说过,日后不会为难白秀岚,可是他说过的话不算数了他说的话,本来就不算数。
    没有谁规定,一个人说过的话,一定非得算数的,商界之上,撕破协定是常事何况他两世为人,从来没有哪一世做过好人。
    他是恶人,是穷凶极恶的歹人,他自己都认这一点。
    原温初盯着他的脸庞看,她说道。
    “殷惜。”
    对面的男人沉默着不说话。
    他无话可说。
    然后他听见对面的原大小姐说道。
    “别再见我,你不配。”
    殷惜嗯了一声。
    原温初看着他默不作声的样子,她说道。
    “如果我让你捐掉所有家产做善事,你愿意么”
    殷惜看着她的脸庞他摇头,然后他说道。
    “我们还是做仇人吧。”
    他用心良苦得到的,不就是那些东西么。
    原温初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
    “也好。”
    “那便是死敌。”
    然后她同他擦肩而过,就像是一场漫长无尽的春雨落下,淅淅沥沥雨打风吹,殷惜想他一个没有心的人,自然无所谓一颗心千疮百孔了。
    很多年前,他在墓园里头偷偷瞧见那个咬牙不哭的小女孩,他想,她真苦啊。
    可惜他自己从头到尾,也什么都给不了这个很苦很伤心的小姑娘,因为她再辛苦,她也比他富有,没有母亲,她还有父亲,有万贯家财。
    可是他是当真什么都没有。
    他连花都买不起,他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又如何呢,他也那么苦,怎么可给她哪怕一点点的安慰。她是天上的星辰,是遥不可及那颗星,她穿着昂贵的洋装从车下走下来,手里捧着昂贵的进口矢车菊,眉眼精致仍然是绝顶不可触碰的人,而他跌跌撞撞磕磕碰碰求来的,是狼狈的一束卑微野花,不敢递在她眼前。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卑微。
    卑微入了魂魄,是他一辈子都无可赦免的罪。
    前世后来又过了很多年。久到他后来发迹,这一次他什么都拥有,拥有长街,拥有高楼商铺,拥有银行股份,拥有无尽盛名,然后他在街角,见到穷困潦倒的原温初,他并非一时怜悯,更不是恻隐之心大发,他带她回去的时候,是想,风水轮流转这个小姑娘,这一日也当真可怜,而且
    他深知,他终于可以高高在上的,表达自己的怜悯。
    曾经他自卑过,后来他面对她,总还是自卑。
    她以为他居高临下看她笑话,可是他知道自己可怜又卑微,在这个大小姐面前,他一无是处,还是如同当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她过得那么辛苦的时候,他没有雪中送炭,后来自然也不会再锦上添花,他只是看着她跌落尘埃,看着她憋着胸口的那口气爬起来,看着她一点点地努力认真地想要重新挽救原家,他只是做了她生命之中的看客。
    不敢接近,不敢触碰,不能亵渎。
    后来她一跃而下。
    他终其一生再也等不到机会对她说一句没说出口的喜欢了。
    他
    不敢喜欢她。
    因为他不配。
    原温初说的对,他不配,他前世做的不好,他自己很清楚。
    这一世
    也并没有好到何处去。
    原温初的影子逐渐从他面前消失,殷惜在脑海之中反复问自己,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选择这条路么,还是宁肯不报仇不报恩,只是安安心心的做个普通人,一辈子混迹在那些小巷舞厅,一辈子都看不到上层社会的风光,品尝不到做人上人的滋味
    他会不会甘心
    他现在后悔么。
    殷惜在脑海之中反复问自己,可是他明白,他不会后悔,因为后悔无用,所以不能后悔。
    他盯着窗台斑驳的影子他想,他从不想做好人。
    前世不想,今生不想。
    可是重来一次,原温初居然还是个好人。
    哪怕凶狠无数倍,凶神恶煞的少女,胸口仍然藏了一口暖意,给她终生妥帖前行的勇气。
    原来尘世真的有人,能从黑暗废墟里头重建自己,能从旷野冰原里头开出鲜花,能经历过无数恶意之后,做个有手段保护好自己的好人。
    原温初走出去的时候,因为方才的不痛快,她连殷惜的手下郑尧兴都不想见。
    正好看见李沉意上台阶,她走过去,开口提出自己的请求。
    “送我去墓园可以么”
    她有很长时间,没有去看看她的母亲了。李沉意正好刚刚结束公务,无事可以忙碌,自然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下来,他去开车,原温初坐在他车上,意外发现他开的是一辆不大符合身份的破旧古董车,然后听见他说道。
    “我同家里头彻底闹翻了。这份工大概也做不了多久,家里对我很失望,要驱逐我出族谱,自然也不能再给我机会向上攀爬,我想着与其受气窝囊,不如不走政界路,换一条路一样走得通。”
    他说得好似轻轻巧巧,但是需要知道,他家中给他安排的那条路何等坦荡,正因为如此,所以下定决心拒绝那条路的诱惑,又需要何等强大的勇气。
    原温初点了点头,她觉得李沉意肯下这样的勇气才配得起孔青雀,而李沉意则是看向她,他说道。
    “原小姐你呢”
    原温初的声音带了点淡淡的疑惑不解。
    “嗯我什么”
    李沉意的眼眸盯着她的脸颊他神色里头带了好奇,然后李沉意开口说道。
    “原小姐,青雀讲你身旁那个人来路不明,要不要我找朋友查一查”
    原温初这才明白过来李沉意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想要笑,顾铮行如今披着马甲,谁看他都不像是好人,就连郑尧兴的话语里头也明里暗里地提醒她,不要比顾铮行那张脸蒙蔽,这个男人绝非善类,哪有哪个有骨气的男人,甘心做另外一个男人的替身
    多半不是好人,怕不是骗财骗色吧
    面对这些质疑,她又不大好解释,只能轻描淡写地表示自己知道,而李沉意一边开车,一边似是不经意地说道。
    “原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的妹妹出了事”
    她的妹妹原温初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沉意口中所指的人是原温宁。她不是嫁给了何礼峰,何家虽然不复旧观,但是她留在何家,也算得上是吃穿不愁的少奶奶,她出了什么事情
    而且能够被李沉意知道原温初难得有点好奇,李沉意继续说道。
    “何家又闹出了不少事情。何礼峰的妹妹,何礼娜,被流氓险些非礼,闹得很厉害,最后查出来,那些流氓,居然是原温宁花钱买通的这件事情还让警备司找人去查了,那些流氓亲口指认原温宁,这件事情可是没有虚假。”
    “何家极为生气,直接把她赶出了何家,她如今的境况可不怎么样。我大概是听了这么多,不过我也是极为不明白,原温宁为何要这样做,她做什么要对付何礼娜”
    原温初想,前世发生过的事情,果然是逃不了啊,原温宁没有忍住又出手了,这招,估计还是跟白秀岚学来的。
    用在何礼娜身上,估计是何礼娜没有如同前世那般同小混混私奔去东南亚,所以才有些焦急因为何礼娜嫁人的话,便要带走一笔财产,所以才想要设法对付她,没有想到一下子露了馅,把事情搞到这步田地。
    李沉意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那几个混混本来都跑掉了,后来又被押着送回来,好似是码头那边的人,见他们要带着何礼娜逃跑,及时报的案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何家这么生气,也是应当的。原温宁居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那几个小混混招供的时候,何家可是乱成一团,精彩的很,何礼峰在警备司外头扇了原温宁一个耳光,声音响亮到让我们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原温宁哭着抱着他的大腿求他,求他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要同她离婚”
    “当初街上可有不少人都在围观,不过原温宁是当真歹毒。”
    李沉意默默叹气。这样的亲戚说起来也是糟心,哪里有曾经大家族的体面,同原温初简直天下地下不能比较,不过谁人没有两个糟心的亲戚。
    “不过码头那边拦截得及时,否则那些混混若是当真把何礼娜带上船了,没有口供,又有原温宁拿出来的,伪造的何礼娜同那些小混混的信件,那我们只能够当做私奔处理,倒是不好按照拐卖人口那么算的。”
    码头的人
    是谁插手
    原温初却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是陈实。
    她虽然没有开口,但是这个少年心思缜密,估计是派人一直盯着何家那边,才能够一下子揭破此事,让原温宁自讨苦吃,直接被赶出了何家。
    原温宁那个性子,一向心高气傲,而她本人过往养尊处优,被养得又是什么都不会做,被赶出何家,估计日子会很不好过。
    不过这都同她无关了。
    过往的恩怨,到了这时候,也彻底了结了。
    汽车依然向前行驶,李沉意停下车,他看了一眼原大小姐,低声说道。
    “我在警备司这么久,越发相信,这个世上,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有的时候,需要等待的时间有点久。”
    原温初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墓园。
    她脑海之中回荡的是白秀岚今日那般凄厉,好似歇斯底里的声音说你原温初得不到真心以待,回荡是殷惜那句我们还是做仇人吧,她一步步地向前走去,心里头其他声音都逐渐散去,最终留存的是顾铮行鲜亮的笑意,同他拥抱住她的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涌向她的热烈同绵长。
    黑暗里,有天光。
    谁不苦呢。
    天地谁都苦大过乐,悲多于喜。
    尘世多灾厄,世间尽苦难,有人乘风破浪渡海而来。
    原温初比谁都知道
    她的少年,逢凶化吉,渡过厄难,一颗真心,从不动摇。
    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观。
    理智看待人物,人性复杂,作者本人是觉得殷惜不是好人的,但是也不是那种完全彻底的坏人,就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但把初崽丢到他那个境地,初崽不会做跟他一样的事情,顾小狗也不会,这就是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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