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钟应忱静静道出这句话,何师爷还未反应过来,拷着锁链木呆呆坐在一边的大顺便突然暴起,嘶吼道“杀了范大的人是我是我杀了他你们休要扯上旁人”
    他脖颈上青筋毕露,又踢又打,如一头失控的凶兽,泛着摄人的青光,要不是武大和另一个捕快忙冲上去,紧紧勒住他,大顺便要即刻冲出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何师爷不禁往后退了半步,心有余悸。
    “审了一上午,他便一直如此。”何师爷看了一眼日头,有些焦灼“罢了,开堂的时候快到了,这会也赶不及了,先押过堂罢。”
    钟应忱道“若是过堂,何师爷不如再带上一个人。”
    “谁”
    “范家大娘子。”
    柳安县丞已经年近六十,举人出身,等了许久才补上的县丞位子。到了这把年纪,早已不想什么荣耀家门,只指望着明年考满能勉强升上一升,再不济,也能得个中,莫要倒过头来问罪便好。
    柳安镇虽非府县,却是柳西巨镇,向来安定富庶,原是拖了许久关系才分到的肥差,本指望暗戳戳捞些油水,再坐上两任,便退下来做个体面的田舍翁,谁知今年诸事不平,方出了个五月叶案,让巡抚柳西的御史敲打了一番,这会便又碰了个人命案。
    要说人命案也不稀罕,但谁让这证据指向的是池小秋呢,还是和唐主簿有些瓜葛的池小秋
    刑名重案,淹狱不得过十日,过堂不得过三日,且要贴了告示,公之于众。何师爷没法,只得带了大顺先回来,以免误了过堂的时间。
    钟应忱自请为证人,跪在堂前。何师爷已经暗地里告诉了他,这次过堂,重点便已经是大顺,池小秋不过是走个过场,不必担心。
    但当人拍案叫堂,道一句“提池氏小秋”钟应忱仍旧控制不住,猛得转过身来。
    明晃晃金灿灿的太阳下,池小秋手上拖着锁链,慢慢挪了进来,望见他时,粲然一笑,看不出半点颓靡。
    钟应忱的手不自觉攥紧,喉头迅速滚动,急切地在她身上迅速逡巡数遍。
    周身完好,不见伤痕。
    霎然间,紧紧被提起勒死狠狠缠绕的心,骤然松弛下来,昼夜难眠的恐惧结成的高山冰川,猛然间消融。
    这一刻,他知道了
    自母亲惨死后一年零五个月后,他重新有了牵挂。
    确然,柳安县丞压根没再把注意力放在池小秋这里,只简单问了他们几句,待众人都看清房中搜着的糕点,不过是个粗糙滥制的冒牌货,与云桥池家无关,便将开始询问大顺。
    这自己都跳出来亲口承认了,总该不会有错了吧。
    柳安县丞觉得,这案子应该很好结。
    大顺只低着头,老老实实跪在当地。
    上面一拍惊堂木,声响在整个堂上震荡开来,异常响亮,也惊不起他半点颤动。
    “范大郎便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他急切的样子如同在争抢一个功劳。
    “用何物,为何事,如何毒杀范大”
    “是我是我杀的”
    他依旧梗着脖子,一遍一遍重复。
    围观的人开始悄悄议论起来,却又碍着规矩,不敢高声。
    柳安县丞胡子一吹,恼道“那你倒是说说,如何毒杀的”
    “用糖我买了饴糖,掺上毒药,直接送与他的”
    钟应忱微微侧身,便见默默在后面掉眼泪的秀娘,面色微动,有些讶然,不过一瞬,便让她掩去了。
    钟应忱清楚地记得,那块糖是范大郎路上拾得的,为这个,他还跟邻家吹嘘了一顿。
    “你租着范家田地,为何要杀害佃主”
    大顺终于动了动,他眼白往上恶狠狠剔着时,满满恨意看得人心惊“他范大,从不把佃户当人看从我家租上他田地不过两年,租子一月比一月重我镇日想法子,结果结了一年的钱,还倒欠了他三两银子”
    “大老爷可知道,这三两银子,我求他宽限时,他要了多少利钱”
    “六十两,六十两,他翻了整整二十倍”大顺咧嘴一笑,十分古怪“杀了他,便不用还钱了再也不用还了”
    物证人证样样齐全,柳安县丞清清嗓子,道“雇工毒杀家主人,当判凌迟。按律”
    钟应忱心中挣扎。
    这案子判得太过草率,疑点有许多。
    要不要站出来
    要不要说
    就在这时,一个妇人散着头发,从外面人群中挤过来。
    杀威棒挡住了她往里闯的脚步,那妇人竭力喊道
    “不是他是我青天老爷杀了范大郎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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