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神色高傲,不过他们有高傲的资本,虽说话时下巴昂着,但只要有人上前请教,四人还是会开口解释。
    有才气的人都会多多少少有些清高的脾性,谢行俭能理解四人的做法,他要是才学也能达到江南府一甲的水平,他觉得他的心境也会和现在不同,最起码会不由自主的将自己与这些地方秀才们划开界限,毕竟学问有悬殊,你说的知识点,有些人未必能听懂。
    照目前来看,江南府的四人比谢行俭想象中要好相处很多,不过,他觉得他这辈子都学不会周围学子那样低声下气的去请教江南四子。
    他能理解“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大道理,他也能理解求学若渴的急迫感,但能与他亦师亦友相伴行走的,得他认可这人的学问,而这人也愿意倾囊相授。
    他觉得他和古代的读书人还是有差别存在的,不耻下问是个好习惯,但他做不到跟风追捧。
    地方学子们围着江南四子问个不停,大部分人都是在讨论无关紧要的琐事,只有少些呆头呆脑的书生红着脸请江南四子帮忙看看他们的文章。
    江南四子倒也接过了书生手中的文章,扫了一眼就甩开了,直言文章不堪卒读,聱牙诘曲。
    呆头书生脸更红了,慌忙去捡地上散落的纸张。
    然而今日风大的很,地上又堆满了雪,白纸一落地,立马就被雪水沾湿。
    再加上其他学子有意无意的脚踩上去,溅得到处都是雪水淤泥,白纸一下子都被染上了污秽,上面的文字霎时模糊不清。
    呆头书生急得在原地打转,捧着湿淋淋的文章瘫坐在地上抹眼泪。
    而那些人,似乎像没长眼睛一样,依旧围着江南四子说说笑笑。
    呆头书生又气又恨,然而他更心疼、更气愤的是他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文章就这样被别人毁于一旦。
    谢行俭站在外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抬腿走向呆头书生这边,蹲下身将地上的纸张甩了甩雪水,瞧着还能认出字迹的,他都捡了起来递给书生。
    书生诧异的接过谢行俭递过来的纸张,受宠若惊中都忘了跟谢行俭道谢,直到谢行俭起身后,书生才想起来。
    “多谢兄台”
    书生抹干泪花,强撑着笑容对着谢行俭拱手,见谢行俭微笑回应,书生壮着胆子又问上一句“兄台也是今年举荐上来的秀才么,不知是出自何处”
    谢行俭展开眉宇,拱手道,“南边平阳郡,免贵姓谢,还未有表字,你唤我行俭便可。”
    书生忙喊了声“行俭兄”,接着介绍起自己,“在下姓钟,暂且也没有表字,行俭兄喊我木鸿便是,我同是来自南边,登州府,不知行俭兄可耳闻过”
    “登州”谢行俭略沉思,转而连连点头,“有印象有印象,去年平阳郡出了一场地动,朝廷钦天监说震源是起于四百里开外的登州。”
    钟木鸿面红过耳,讪讪道,“此番我能拿到举荐信来国子监,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地动。”
    “哦”谢行俭双手环胸,觉得这说法倒是有趣。
    钟木鸿眼神放空,轻声道,“登州地动前,虽有钦天监提前告知,但那日地动震得过猛,我们再如何防备都无济于事,一场接着一场地动翻滚而至,越到后面越发的强烈,地动以排山倒海之势焚巢捣穴,一夜之间就将登州府毁得彻底”
    谢行俭沉默不语,他那日亲眼所见了地震的可怕,他们府不过是受余波影响就死伤无数,可想而知登州府的惨状。
    钟木鸿揉了揉眼睛,哑声道,“山崩地裂、哀鸿遍野我好些同窗都被埋在了黄土之中,他们个顶个的学问比我好,如若不是那场地动,这举荐名额如何也轮不到我头上”
    “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望木鸿兄向前看。”谢行俭不太会安慰人,只好拍拍钟木鸿的肩膀。
    钟木鸿点点头,“同窗们未能有机会来国子监读书,我如今代替他们来,也算圆了大家的梦。”
    见钟木鸿情绪有所好转,谢行俭便没再继续往下说,这时候刚好迎接优监生的院落大门从里头打了开来,走出两个儒雅的中年男子。
    两人皆是国子监的助教先生,主要负责他们这批举荐过来的优监生们的日常学习。
    见助教先生们站在门口,所有的秀才连忙噤声竖耳听先生们说话。
    待先生们说了一堆类似于“热烈欢迎你们到来,但到了这里,你们不许放肆,要听我们的话,我不管你之前多优秀,现在你们只是国子监最低学堂的学生而已”这样的话后,不止江南四子脸色不好看,就连谢行俭都觉得先生们有些瞧不起他们这些秀才。
    不过也许是谢行俭多想,先生们虽然语气严厉一点,大概是为了防止他们妄自尊大,虽说国子监有一大堆纨绔子弟,却也不乏有真材实料的大才子存在。
    先生的一番谆谆教诲说完后,这才喊大家拿出文籍和举荐信排队往屋里走。
    登记在册后,谢行俭和钟木鸿被分到称颂馆,而江南四子则被分到尚文馆,其余人皆被打散,除了去称颂馆、尚文馆,还有些去了高节馆。
    有些秀才一听能与江南四子一起留在尚文馆,激动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后去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高中状元了呢。
    谢行俭和钟木鸿见状,则相视一笑。
    谢行俭心道不止他一人不想跟江南四子分到一起,原来钟木鸿也是如此。
    领了国子监的学生文书牌后,先生们带着这批秀才逛了一圈国子监,不过国子监占地面积大,一天根本逛不过来,因此先生们便只带他们参观了国子监的六大馆,剩下的地方,只叫他们日后自己去摸索。
    劳累了一上午,谢行俭终于从国子监回到了客栈。
    他们这批优监生正式开课要等到五日后,预留五天的空闲时间,目地是想书生们能抓紧找到落脚之地。
    国子监的学生人数太多,且大多数学生本就是京城中人氏,因此国子监并没有建学生舍馆。
    这也就是为什么谢行俭会交代他表哥跟居三打听房屋的事,来京城求学,要么跟朋友一起出去租一个院子,要么就独自买一个小院子,反正住客栈是行不通的。
    客栈人来人往的,太吵闹,且不说住的不舒服,就是温书他都提不起劲。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去京城偏远郊区买一个院子,而且不管在哪个朝代,房屋都是增值品,买到手是绝对不亏本的交易。
    可当谢行俭回到客栈听到王多麦的话,他顿时傻了眼。
    他急得书箱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抓住表哥的手求证,“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莫不是在诓我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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