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新贵,给皇爷看大门的呗,就那个刀头有出息,可再有出息,跟你丈人家啥关系,还,还不是个契约奴出身……啧啧。

    契约奴怎么了?总比前朝旧臣强万倍吧,好歹人家算邵商派呢。

    他也知道自己娶了个乡下姑娘,谁能想到,大妞那么好啊,是真的好,大早上起来,人家就把家里支应起来了,牛助长到现在,还是头回不用操心费力,就坐在那吃了一口送到手里的热乎饭。

    这是啥,人过的日子啊。

    有爹有娘却没人管的小可怜,进了堂屋就抱住余清官哭了起来:“爹~呀,我总算有人管着了,嗝!我要给给榆树娘娘还愿去,呜呜呜……”

    余清官哭笑不得,怕他丢人,就揪着他脖领子对余寿田就吩咐:“赶紧的,背你姐夫后面睡去。”

    屋内顿时大笑起来。热闹事儿,有人笑就对了。

    前院男丁热闹,那后院女眷聚集便又是一个样子。

    七茜儿跟江太后她们不过来,便有老太太带着全家占领了余家两席面。

    人家旁桌一席十人,到她这里不成,她家礼大必须一席八人,人家为了多吃几口,上席都不坐了就霸桌面儿。

    咱老太太觉着可亏了,她上一份礼,下面孙子孙女都顶门立户,这是六份儿礼,他祖宗的,老余家下面还有三呢,可怜自己家孙孙才多大点,还都是垫尿布

    满哪儿爬的货色,等回本她早死球了。

    今儿务必是要带着孩子们吃回来点的,如果吃不完,食盒子也拿来了,拿了三套!

    恩,一滴油也不会给老余家剩下,祖宗皇天马勒了的蛋儿的,她是事后才知道,陈大胜这帮子兄弟,一人给大侄女随了一千贯做嫁妆。

    老太太自打知道这事儿,就睡不成了,第二天起床那是一嘴大水泡,想死的心思都有了,还十分想要回来。

    然而人老了,就慢慢随和怯懦了,她谁也不敢得罪,只能暗自痛苦。

    成为女人的大妞含羞带怯的坐在主桌,她也不好意思吃,心里……如果阿奶不在边上唠叨,兴许能更快乐些。

    余家老太太愤恨急了,吃上几口,她就歇歇气儿,哭唧唧扭脸问余大妞:“大丫头,那么些钱儿,那么些地……你花不完,你花不完吧?”

    大妞想,我花不完,还有我子孙后代呢。

    丁鱼娘拿着筷子照顾俩闺女,把鸡鸭鱼肉给孩子们的碗里堆了高高的,偶尔抬头,就一脸虔诚的对孩子们说:“吃~吃!”

    她知道老太太记仇了,就是埋在土里这个疙瘩也解不开,哪能咋?她是个聋子哩。

    众人正吃的热闹,那余家的婆子便从外面来,低头在老太太耳边说:“老太太,您家四太太在门口寻您呢。”

    老太太收了筷子,把嘴里的油水好不容易咽下去,又左右看看,给兰庭哥儿,喜鹊照顾了高高的肉块儿,三个孙媳妇的碗里一人照顾一圈实在菜肴,看都有的吃了,这才扶着一月的手,学着她老姐姐的样子往外走。

    走到门口,这老太太脚步一停,扭脸看看丁香跟她婆婆那一席,她咳嗽一声,看丁香看她,就撇嘴支应桌底。

    丁香一笑,探手从桌底提出自己带来的食盒,还扬扬眉。

    好孩子!不亏是她带大的孩子!再看丁香婆婆,哼,真是一头老母猪,还官太太,啥好吃的都没见过呦,看这吃相,就啧啧啧……

    老太太心里满意,总算是肯离开了。

    乔氏没敢在余家门口现眼,她托人带了消息,就回老宅门口等着。

    老太太看到她便不高兴了。

    这个饿狼心不是个好东西,想一出是一出的,说回来就舍了汉子,自

    己带着个婆子买了泉前街后面点的一处寒酸宅子住下了。

    这就是个脑袋不对路的,有那钱存着多好,去买个泉前街的小破房儿,最可气的是,自己那混账东西就听之任之了?

    人住下,她也不说接孩子,就每天天不亮来老宅门口问安,偶尔也送点吃喝,并不进门,就天天磕头膈应你。

    这都俩月多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呦。

    “你来干啥?”老太太语气很不客气。

    乔氏今儿穿着半旧的布衣,除了日子不如意,她还面目苍老了,却依旧是一副从前干净利落的样儿,那从前逃荒她还带个首饰,现在却是拿着青布裹头,跟守寡的没两样了。

    老太太不计较她这个,她也是当陈四牛死了的。

    乔氏看到老太太就赶忙站起来,她陪着笑的从身边取出一个包袱,双手捧着递到老太太面前说:“老,老太太,给您添个麻烦。”

    老太太坐在一月搬来的凳儿上,拒绝她的包袱道:“甭添乱,你在我这里没份量!”

    乔氏不介意老太太数落自己,就陪着笑脸说:“我知道,也,也不是您想的那样,这是给余家的随礼。我这布早上才成匹下了机,赶紧布庄换了一贯钱就给您送来了。”

    “随礼?”老太太心里一抽,又撇着那包裹讥讽:“人家老余家办事儿,你随什么礼钱?人家认得你是是谁?你敢乱攀附,信不信回头茜儿敢大巴掌抽你,到时候你可别觉着委屈!”

    余家不能看得起四房,也不可能跟他们有来往,谁还不知道谁是个什么东西。

    乔氏却陪着笑脸道:“我知道,可,现在我若不做这事儿,明儿我身上掉下来的这几块肉办事儿,谁来给孩子们脸面,那会子哪怕人家贵人不到,礼还回来给撑撑礼账子也是好的。”

    她没哭,就眼巴巴的哀求老太太道:“我知道您恨我,我做的孽,我当牛做马还您十辈子,可我的喜鹊她们总要体体面面的出门子吧?好歹这俩孩子是您抓大的……”

    说到孩子,老太太到底软和下来,看了下一月,一月上前接了包袱。

    一贯钱,如今就是吕氏她们都上十贯的礼钱儿,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老太太心眼简单,也没憋住,

    就问:“四牛,就这样让你出来了?”

    乔氏想开了,便笑着道:“哎!就出来了,您儿子又抬了一房回去呢,以后啊,我们四房要人丁兴旺了。”

    老太太不接这话,就淡淡的看着乔氏。

    乔氏在她面前无所遁形,索性抹了一下鬓角,认认真真的磕了头,道了谢,又沿着外墙跟低着头走了。

    亲卫巷外,货郎背着扁担吆喝着路过,穿着锦缎的小胖子推着风车,吧嗒吧嗒的从乔氏身边跑过。

    那孩子跑的很快,后面婆子撵的急躁,就顺手把乔氏推到墙上。

    乔氏生受了一下,好半天才缓了一口气,扶着墙挣扎站好。

    又几个婢仆跑过来,看到乔氏,又往亲卫巷里瞄瞧了一眼,有个不大点的小丫头就从腰上解下一个荷包,抓了一把铜钱,对着乔氏脚下就丢了过去。

    一群人呼啦啦的撵小少爷去了。

    乔氏呆呆的站着,安静的看着地下的几十个钱儿,好半天儿,她伸手抿了一下鬓角,没有低头捡那钱的离开了。

    这女人……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到底对着地面就是一口吐沫,刁眉刁眼的呲呲牙。

    她今儿要是敢弯这腰,喜鹊兰庭哥儿从此就在这泉后街不能呆了,她若是敢捡这个钱,老太太觉着,她能蹦过去扯住她打。

    到底有了做娘的样子了!

    老太太也扶了一下鬓角,语气淡淡道:“走着,给人上账,欠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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