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昏暗, 只有月光淡淡洒入, 两人视力绝佳, 倒没甚影响。
    顾朔风径直朝里屋走去, 小栖烑紧走两步扯住了她的袖角。
    顾朔风徐徐回首, 青丝及腰,扫过小栖烑鼻尖, 青丝过后,螓首蛾眉,雪目红唇, 绯衣镀着雪霜, 仿佛红梅落雪, 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怎么”
    熟悉的冬日浅溪般的嗓音,仿佛永远都这般云淡风轻, 小栖烑仰脸望着, 嘴唇嗫嚅了数下, 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嘶哑难听的音,仿佛被掐了脖子的鸭子。
    小栖烑眼睑颤了下,赶紧捂住了嘴,垂首盯着脚尖罚站了好几息, 这才再度抬起头。
    这次她没再试图说话,淡色的唇抿得紧紧的, 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眨不眨望着顾朔风,小指头弹出来,指了指外间那铺着被褥的竹床。
    顾朔风转眸扫了眼, 一个探指点了下栖烑眉心,小栖烑下意识抬手想摸,还没摸到,眉心突然窜起跳燃的火焰将她一口吞没
    小栖烑甚至连眼都还没来得及睁大,火焰已明灭着微光散如火烬,飞舞的火烬后是顾朔风翩然离去的绯色身影。
    “卯时。”
    什么
    还没明白顾朔风这句话的含义,小栖烑突然觉得仿佛哪里不对
    唰唰,唰唰。
    什么声音
    小栖烑突然回头,一把揪住那扫来扫去的长尾巴。
    这,这这这
    再看那手,哪里还是手,变回了毛茸茸的小爪子,粉嫩嫩的小肉垫,再摸摸脑袋,绒呼呼的兽耳尖尖耸着。
    小栖烑已经不敢再看自己的脚丫子了,她脑中一片空白。
    师尊你你怎么把我变回来了为什么
    是因为她擅自离开结界,牵连师尊困在这里,师尊才生气了把她变回来的吗
    小栖烑耷拉着兽耳沮丧地爬上床,沮丧地躺下,又坐起来,沮丧地拽过灵丝被,沮丧地盖在身上,沮丧地阖上眼。
    小栖烑并不懂“沮丧”这个词,可她已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沮丧”。
    她不喜欢半妖的模样,不,何止是不喜欢,她讨厌,讨厌到了极点讨厌到明知回到明煊身边会被剜心也要冒险回来,就为了遮掩起这半妖痕迹
    可为什么师尊要突然收回去呢
    小栖烑想不明白,想找师尊问一问,可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其实她心里多少明白,这里只她们两人,实在没必要再耗费灵力帮她维持人形,即便师尊虽是化身大能,这点灵力消耗不算什么,可天长日久的,加在一起也很可观,师尊这么做没错。
    明白归明白,难受归难受,小栖烑抱着被子滚来滚去,竹床压得咯吱吱乱响,打扰了凝神打坐的顾朔风。
    顾朔风忍,再忍,忍住出去吼她安静点的冲动,刚想闭了听觉一无所扰,外面安静了。
    这么快就睡着了
    顾朔风随手一挥,一面半人高的水镜浮在半空,映出外间情形。
    小栖烑紧贴着竹墙蜷缩成一团,已然睡熟,只是睡得似乎不大安稳,唇抿得紧紧的,小梨涡若隐若现,两只兽耳耷拉下来,耳尖几丝白色绒毛乍着,与耳背的黑色短毛对比鲜明。
    顾朔风瞟了眼她身上五彩斑斓的废灵根罗裙,眸光渐沉,一个收手,水镜化作星尘钻入她的掌心,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里虽是洞天福地,可也只是稍稍加快了修炼进程,以栖烑现在的废灵根,只怕到死都未必能突破筑基,除非觉醒血脉,或者有高修为者以心头血饲之。
    一滴心头血,千年醇修为,听似很多,可转移到其他人身上直接削减为十年,损失了百倍有余。
    如顾朔风这样的化神修士,全身修为加一起一万余年,全部折合也不过才一百多年修为,这还是化身大能,换成其他低阶修士,也就是几十年了不起了,还不够塞牙缝的。
    这也是为何修士再如何疯狂想飞升,也无人去夺旁人心头血的主要原因。
    自然,这折算的一百多年是顾朔风的一百多年,她当年只修炼了十五年便筑基,又修炼了八百年结丹,再两千年元婴,虽比驰钰稍慢些,却也是万千修士伸着脖子羡慕的飞速。
    换而言之,只要一滴半心头血,一千五百年的修为折算为十五年,饲喂给栖烑,就能让栖烑原地筑基。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实际却没这么简单。
    这十五年修为是顾朔风的十五年,换做栖烑修炼,起码得七八百年才能修到。
    如栖烑这般孱弱的废灵根,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接收这么多灵力,只能辅以丹药,将灵力存储在栖烑丹田慢慢消化,她再稍加扶持,少则年,多则八九年,基本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刷满好感值,让栖烑筑基,这就是她带栖烑来这里的两个主要目的。
    她是人修,栖烑是妖修,灵气与煞气不通,需要丹药调和才能把修为转给栖烑,栖烑也必须恢复半妖状态才能正常吸收这些修为。
    留在清平宗是绝不能这样的,吸收煞气会释放出大量妖气,栖烑绝对会暴露,且不等栖烑吸收完就九岁了,天演便能推算出她的位置,届时必会掀起争抢栖烑的腥风血雨。
    想用心头血,她只能带栖烑来这里。
    见栖烑睡了,顾朔风撩裙下床,迈步出了竹屋,踏月而行,直入幽篁深处。
    幽篁横斜,竹叶瑟瑟,她行至一处停下,祭出赤焱剑砍出一片空地,席地而坐。
    咻
    紫金丹炉自芥子空间飞出,瞬间涨大数十倍,足有一人多高,悬浮在顾朔风面前,玄铁的炉身雕着真火焰纹,嵌有七七四十九颗紫金吞天石,每一颗都晕着暗沉的流光。
    祭出五味玄火,熟练的挥袖开炉,十颗敛煞丹划过流光飞入,悬浮在炉内。
    顾朔风并未急着合上炉盖,手掐莲花搁在膝头,双目谦和,月光斑驳在身,一片竹叶打着旋自头顶飘落,划过眼前的瞬间,美目陡睁,眸中光痕乍现,那竹叶突然如利刃一般狠狠戳进她的心窝
    “唔”
    系统亲自出马屏蔽的痛觉,丝毫不觉得痛,可顾朔风还是脸色瞬间惨白,夸张却又不失隐忍的闷哼一声。
    身后依稀传来轻微的竹叶沙沙声,顾朔风只当没听见,长指一松,竹叶带着心头血飞到丹炉上空,啪嗒,啪嗒,滴下两滴猩红的血珠。
    血珠晕着碎芒滴在那十枚聚拢的敛煞丹上,十丹合一丹,赤芒如烈阳,哐当,炉盖扣上,五味玄火焚燃炉底,炉下枯叶被跳动的火焰带的四处翻滚,却未点燃半分。
    顾朔风抬臂操控着炉火,丝毫不敢懈怠,增一分减一分都会毁掉这炉丹药。
    月色渐沉,万籁俱寂,除了竹叶沙沙,只剩玄火跳动的呼呼声,还有若有似无的两道呼吸。
    临近卯时,顾朔风突然猛地一挥玉臂,炉盖掀起,浓雾滚滚而出,一枚泛着猩红光痕的丹药悬浮在炉中。
    顾朔风莫名想起某个冰冷又奇怪的女人,被绿了什么反应都没有,不骂她不打她,也没疯狂咆哮体,就把她关了小黑屋,自已大半夜不睡觉循环了一夜葫芦兄弟。
    怎么想拿她炼七心丹吗
    变态的想法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收了丹药和丹炉,顾朔风撑身而起,佯装踉跄了下,勉强扶住一旁细竹,待林中黑影跑远了,这才施了个轻身诀,不紧不慢走出了竹林。
    刚取了心头血,又如此挥霍精力与灵力,虽然有系统屏蔽痛觉,可还是挡不住顾朔风难看的脸色。
    尤其这会儿正是月色西沉,朝阳未出,天将亮不亮之时,那灰败的光线落在脸上,越发显得惨白的脸色更加惨白,白得透明,白的带着一丝病态,仿佛一口气喘不到头便会香消玉殒似的。
    顾朔风推门而入,回身又小心关上了门,刚要往里间走,小栖烑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便要过来。
    顾朔风头也不回喝道“不准过来”
    脚步声果然停了,小栖烑的呼吸凝滞了片刻,再吸气时,一口气颤了数下才顺畅。
    顾朔风摸出那丹药,随手向后一丢,骨碌碌滚到栖烑脚边。
    “吃了,顺着溪流跑三圈。”
    栖烑俯身捡起的工夫,顾朔风已入了内间。
    小栖烑带着利齿的小爪子捏着那枚带着余温的丹药,视线逗留了片刻,又抬眸望向内间门,直勾勾望了许久才将那枚丹药塞进嘴里,转身开门,踏着黎明第一缕阳光跑去小溪边。
    顾朔风靠着门板,听到她出去的声音,这才上了竹床调养生息。
    小栖烑四肢着地,小兽般奔跑在溪边,日头自东而起,自西而落,溪水粼粼,长草萋萋,鸟雀结伴飞过,远处稀疏的矮树丛后,一只兔子弹出毛茸茸的长耳朵。
    小栖烑无心欣赏,只跑着,不要命地狂奔,发带高高扬起,碎发扑簌脸侧,眸中水雾氤氲着,不等流下便被风吹开,只剩通红的眼眶。
    师尊以血炼丹喂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她早日结丹,早日剜她的心吗
    栖烑从未像现在这般难受,哪怕是生死交关之际也没这么难受。
    师尊为何不让她过去
    不想让她发现她的不妥吗
    可她为何要遮掩
    怕她追问她为何脸色不好还是不想让她担心
    师尊为何这样为何总这样
    既是想剜她的心,何必还要对她这么好
    既对她好,为何还不让她知道
    师尊到底想怎样
    小栖烑很烦,很难受,她不想去想这些,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虽不懂师尊为何要取自己的心头血,也不知道心头血蕴含了一千五百年的修为,可她晓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

我,渣女,只撩不嫁[快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议棋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议棋并收藏我,渣女,只撩不嫁[快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