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两位没有醒来的迹象,门口五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进去也不是走也不是。

    最后是黄小辉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绕过贺临, 用手指戳了戳俞酌, 试图把他唤醒。

    前辈你醒醒你知道你现在靠在谁身上吗

    这一戳没把俞酌弄醒,倒是把隔壁的贺临给碰醒了。

    贺临睁开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黄小辉。

    黄小辉这辈子是第一次离贺临这么近,吓得魂都要没了,随便找了个借口, “摄摄摄像机要开了我是想说你们这”

    再说下去真的要缺氧了, 黄小辉仅存的那么点氧含量根本不足以在贺临面前撑过三句话。

    幸好这时俞酌动了动,他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俞酌身上。

    黄小辉眼睁睁地看着俞酌在贺临肩膀上蹭了蹭, 试图找一个完美的角度继续睡, 然而躺了几秒感觉不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黄小辉惊恐又担忧的面孔,俞酌稍微有点被震惊到。而黄小辉又在不停地给他使眼色, 他顺着黄小辉的目光抬了抬头, 刚好与贺临对上视线。

    “醒了”

    俞酌瞬间清醒,坐直起来。

    贺临站起来, 活动了一下肩膀,俞酌枕着的那边已经麻了。他弯腰捡起地板上散落的稿纸, 整理好塞到俞酌手上, “走了。”

    黄小辉赶紧标准地鞠了一躬, “导师再见”

    等到贺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 俞酌才将目光放到手中的纸上。

    这首曲子本身就几经修改,贺临没有动太多的地方,只在一些细节处做了润色。

    他只是取出一枚火石,丢进滚烫的岩浆之中,火焰骤然膨胀,喷溅的火花噼啪作响,小石头包裹在一团赤红中滚向四面八方。

    俞酌一向认为贺临跟自己截然不同,就像不相融的水火,但他没料到,贺临竟可以在音乐上与他做到高度相融,就好像他们曾就这首曲子讨论过很多次一样。

    “没想到啊,”俞酌随口评价道,“不像他。”

    不知怎的,俞酌又回想起过年那天他送贺临回家,车上播放的那一首红,贺临说那是他高二时写的作品。

    那首歌也像这样,张狂、放肆、带着滚烫的热度,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消融。

    一个人怎么能做到如此矛盾沉静,冰冷,又好像藏着炽热的红光。

    俞酌追上贺临的脚步,“导师,手机借我下。”

    贺临没问理由,摸出手机放在他手心,“我去买早餐。”

    等贺临走远,俞酌靠着墙,手指在晋江云音乐的搜索框中输入“贺临”二字,在热门前五十中随便挑了一首点进去。这首歌叫祈祷,但歌词所写却与“祈祷”之意背道而驰。

    不信鬼怪,不尊神佛,他不是在向神祈祷,他是在等一个人跟他一起,放一把火烧了天堂。

    与俞酌这种明晃晃的嚣张不同,贺临的狂是藏在他的冷调里的,他似乎也有着与生俱来的反骨,只是藏得很深全曲旋律像是浸在冰水之中,仿佛要沿着深海一路下沉,沉到地心之中,才能窥见一二。

    再听两遍,这种感觉愈发鲜明。

    俞酌突然感觉自己朦朦胧胧地摸到了43546的词的边。

    就在这时,贺临走到他身边,食指勾着一袋奶黄包递给俞酌,往手机页面看去,“你在干什么。”

    “搜点东西。”俞酌指速飞快地将记录删除,恰好王超巍打电话过来,俞酌顺手按了接听。

    “光耀这一手做得够绝,”王超巍义愤填膺地说,“先逼人出演,再发条声明泼脏水,还说矛盾已调和,真该给他们颁个奖。”

    “转账记录”俞酌听到王超巍的话,轻笑一声,“转账记录也拿得出来,啧,看来是没招了。”

    “嗯嗯你们怎么又在一起”王超巍随口表达了他的疑惑,又说,“俞酌啊,我理解你这个想跟偶像待在一起的心情,但是你也不要天天粘着贺临,这样给有心人看到又不知道说成什么样”

    贺临见他重点跑偏,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两个字“光耀。”

    “哦对,说回光耀,”王超巍绕回正题,“是吧,我也觉得,就一张转账记录图也好意思拿出来,水平真的不行。你帮我问问俞酌哦,他就在你旁边。俞酌啊,你这钱应该没收吧”

    “当然。”俞酌说,“我还有同款记录。”

    公演前三天,节目组准备了一个特别节目,让选手和自己的亲属连线对话。

    大多数人的家长都说的是“好好加油”之类的鼓励话,然而一到俞酌这里就画风突变,节目现场一度变得像变形计数落不成器的孩子的长辈,劝解的工作人员,以及无所谓的城里小孩。

    只见俞弘德一脸严肃地坐在红木长桌前,长桌是昂贵的小叶紫檀材质,侧边雕着繁复的花纹,桌上摆着一盆绿植,看着就价值不菲。

    “你这个节目我是没看的,”俞弘德摆着架子说,“但是要让我说两句,那我就说两句。”

    俞酌点点头,“嗯,您请。”

    “你搞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第一期我就想说了,你跳的那玩意儿叫舞吗,啊”

    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声提醒道“不不,老先生,这句不可以说。”

    “这句不可以说”

    俞弘德皱了皱眉,刚刚准备好的一长串数落又换了一套“行,你们年轻人的东西我不懂。我就问你另一件,两岁还尿床这事很光荣吗到处说还有,你去唱歌就好好唱歌,居然还被人罚去扫厕所,真是到哪里都无组织无纪律”

    工作人员震惊了,恍恍惚惚地打断他“老先生,这、这句好像也不太好”

    俞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您不是说没看”

    没看怎么连细节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俞弘德老脸挂不住,假装没听到俞酌的问题,问旁边的工作人员“那哪句可以说”

    “呃,要决赛了,您最好能鼓励一下选手”

    俞弘德沉默了好久,才勉为其难地憋出一句话“俞酌决赛没拿到第一就给我滚回来相亲”

    俞酌非常了解,这已经是俞老爷子口中最高级别的鼓励了。他忍俊不禁地说“行,知道了。”

    “前辈,你家长辈,好好”黄小辉艰难地在自己储量不多的形容词库中搜索,想了半天才找出那么一个词,“威武”

    导演也在旁边看着,不知为何,他感觉视频里的这位老先生,越看越眼熟

    他拉过旁边的负责这项工作的人,随口问道“你去的时候,俞酌的这位亲属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俞什么德”

    俞弘德。导演脑中浮现出他的第一反应。

    他打开百度搜索这个名字,将弹出来的照片与视频中的人进行对比

    徐星旸年轻,不认识这号人物很正常,但是导演比徐星旸多吃十几年米,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那是二十年前就叱咤各大财经杂志的商界传奇,燕鼎集团的创立者,俞弘德

    已知的骰盅开出来的是数字五,未知的骰盅必须开出六才有赢的几率,这也是导演选择前者的原因。然而,最保险的选择往往不是最正确的选择,谁又能想到,俞酌的“俞”和俞弘德的“俞”,竟然是同一个“俞”呢

    导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艰难地动脑思考补救方案。

    换曲目离正式公演还有3天,换曲目根本不现实

    更何况,俞酌他们已经准备下去,总不可能让他们的准备白费。

    事到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按照原计划走下去。

    他被徐星旸这小子坑了

    导演能认得出俞弘德,吴正凯自然不会认不出。连线的片段一流出,吴正凯顿时瘫坐在沙发上,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他帮着徐星旸逼走的人,竟然是燕鼎集团的继承人

    荒谬至极,他自己竟也有一日成了捡芝麻丢西瓜这个故事的主角。

    但他已经站了队,徐星旸倒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吴正凯给徐星旸打了一个电话。

    “俞酌竟然是俞弘德的孙子”徐星旸在厕所惊呼出声,“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

    “难怪什么都查不出”吴正凯说。

    徐星旸脑子“嗡”地一声,一阵蜂鸣刺得他头疼。

    难怪俞酌如此肆无忌惮,难怪燕鼎新上任的ceo会亲自前来整个燕鼎都是他的囊中之物,恐怕燕鼎新上任的ceo,都是在他的授意下上任的

    “这样一来,我们该怎么办”

    吴正凯的声音自手机中传出,但徐星旸什么也听不见,只因他看见俞酌从厕所隔间走出来,还似笑非笑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俞酌”

    “啊,抱歉,”俞酌嘴上说着抱歉,看上去却一点都没有道歉的意思,他慢悠悠地说,“我好像是没告诉过你。”

    “啧,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俞酌走近洗手台,将手放到水龙头下,“家里那点矿我本来也不打算继承,不过解约确实费钱,所以我就帮老爷子管了几年。”

    徐星旸面目狰狞,仿佛要吃人。

    他早已不顾及形象,这些天的事情让他对外宣传的完美人设崩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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