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那点小聪明小心眼也就是哄哄他的傻妹妹云蘅罢了,萧佶多年来冷眼旁观,觉得楚玥这孩子都是被云蘅给惯瞎了,自私自利,虚伪透顶,把自己摆得高高的,一点不把旁人的疾苦当回事。

    他早就知道这丫头迟早会捅娄子,也迟早会挨收拾的。

    因此这闲事他也不准备管。

    起先楚瑾找上门时他还能好言好语地劝一劝,把楚璇这些年受的委屈,这孩子的仁厚宽和给楚瑾灌输一下,让他也多关心关心这个妹妹,别学他母亲,把心眼都偏到了天上。

    楚瑾从善如流,一概应下了,只道“可我总得把我另一个妹妹找出来,知道她是死是活吧。”

    萧佶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因此楚瑾再来时,他就干脆把门关上,称病,不见。

    各有各的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他还费这唇舌干什么,滚犊子吧。

    楚瑾如今视他三舅舅为唯一的救命稻草,放眼整个京城,除了他三舅舅,还有哪个人是他能找的上,且还能在楚璇面前说上话的

    因此他便日日徘徊流连于梁王府门前,掐准了下朝还家的时辰等着逮他,这般动静,不消几日就传进了宫里。

    萧逸将奏疏往下移了半寸,露出两只漂亮的凤眸看向面露忧色的楚璇,咬牙道“这好办,我派人揍他一顿儿,打断他的腿,看他还能不能这么死缠烂打。”

    楚璇摇头“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人人都会知道我放逐关押了自己的妹妹,打了自己的哥哥,如此枉顾亲情人伦,必会沾一身污名。”

    萧逸笑道“你如今还挺在乎名声的。”

    楚璇支着脑侧看向他,喟叹道“我昨天还想着,要不干脆见一下兄长,把事情都跟他说明白了。可仔细一想,这里面牵扯到萧鸢的死,牵扯到宛州,牵扯到父亲的身份,又不能都跟他说。除去这些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少年劫难,我也是着实跟他说不出口。”

    萧逸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抚着她的鬓发,脑筋却格外清醒“你母亲知道,可看样子,你母亲也没有说,希望她是顾念你的名声,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吧。”

    楚璇仰头看向萧逸,目光清澈得让人心碎“可她为什么要让兄长这样来逼我我没有杀楚玥啊,这比起她对我所做的,比起她想要我的命,我不知仁慈了多少。为什么”她目光一散,上身摇摇坠坠,一头扑进了萧逸的怀里。

    萧逸忙将她捞出来,扶着她的头,见她眸子黯淡,脸色苍白,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温度,满脸焦色地问“璇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御”

    楚璇抬手捂住他的嘴,把即将出口的御医二字摁了回去,疲弱无力地道“没事,我只是头疼,可能没睡好,你把人招来闹哄哄的,我的头会更疼,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萧逸忙把她横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拉过被衾给她盖上。

    守在床边,却见楚璇久久不闭眼,萧逸低头忖了忖,微微笑道“别说这些糟心的事了,说件高兴的事。韶关大捷,萧雁迟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

    楚璇勾了勾唇,却闭上了眼,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嗡嗡道“我不听,不听。你每次自己先提他,可提到最后又要吃醋,又要折腾我,我现下身子弱得紧,经不起你折腾”

    萧逸一愣,旋即笑道“胡说,我才没那么小心眼。”这样说着,却也还是不再提了,脱掉靴子翻身上了床,将楚璇连人带被地拉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轻轻拍着她的背,把她哄睡了。

    楚璇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萧逸那温柔低沉的嗓音“本以为是你的家事,我不该多管的,可看样子不管不行了”

    这一觉醒来,她还以为是梦寐中的幻觉,却不料楚瑾当真隐了声息,不再闹事了。

    连消停了好几天,楚璇开始不安,心道就算被打断了腿也不至于一点动静儿都没有了啊,难道萧逸一怒之下派人把他给杀了

    她忐忑不安地问出了口,岂料萧逸只淡淡一笑“他是你爹唯一的儿子,是你们楚家的独苗,我难道会让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子绝后吗我只是派人警告他了,楚玥没死,我也不会让她死,可若他再这样闹下去,那楚玥是死是活就不一定了。”

    其实当初留下楚玥这条性命,不是因为萧逸仁心泛滥,而是他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人活着,是他手里的筹码,人死了,事情就会闹大。

    且不说楚晏刚刚在宛州站稳脚跟,不能再经波澜。单说楚璇,若是家里人闹到她跟前,三言两语说不清,不知又要给她招来多少麻烦。

    如今这番安排,也算是得益于当日的未雨绸缪。

    料理完家事,还有国事那块硬骨头得啃。

    萧雁迟是打了个胜仗,可阿史那思摩却安然无恙,率残军逃回王庭。

    萧逸虽然从来没有亲征过,可不代表他不懂排兵布阵,萧雁迟每一步的行军方略、作战部署都会八百里加紧送到长安,放在他的御案上,他看得太明白,阿史那思摩之所以能逃过一劫,除了是萧雁迟放了他,绝没有第二种可能。

    他该早料到的,这样一个稚嫩少年,哪怕再善良热血,终于甩不开梁王府的钳制。

    但到底是收复失土、戍边有功,面子上的功夫还得做,该封赏的还得赏。

    萧逸却没想到,萧雁迟以祖荫之封,难以服众之由,把御赐的赏全都退了回来。更是在凯旋之后便谢绝外客,闭门不出,那份内敛低调的劲儿,跟当年打了胜仗回来恨不得把整个长安都掀了的萧鸢天差地别。

    不像是打了胜仗风光还朝的,倒像是溃退千里的败军之将。

    他这样,倒让萧逸觉得有些意思了。

    有意思之后,又觉得有些可惜,这样一个铮铮儿郎,怎么上天偏就让他投胎成了梁王的孙子。

    权势摧人眉,折人腰,古来如此,萧雁迟也未必能幸免。

    虽然这样想,但萧逸还是有些不忍,毕竟他已许多年没有见过这般生在污泥里,却依旧单纯良善、持身正直的热血少年了,踌躇再三,他难得大度地让楚璇把萧雁迟请进宫里,开导他几句。

    就算萧雁迟再闭门谢客,可楚璇请他,自然还是请得动的。

    两人浅酌清酒,其实话不多,只相互问了下对方的近况。

    楚璇的身体本已见好,却不知是不是被酒气上窜顶得难受,喝了没几杯,便觉眼前光影缭乱,涣散模糊,头一沉,晕了过去。

    萧雁迟忙叫进宫女把她抱回床上,叫御医,又派人去了宣室殿请萧逸。

    御医在床前诊了许久的脉,突然浮掠上些许喜色,忙后退几步,朝萧逸跪倒“恭喜陛下,娘娘是有喜了。”

    萧逸一怔,看看躺在床上犹在昏睡的楚璇,又看向御医,目光略有些僵直“你你说什么”

    御医端袖揖礼,恭声道“娘娘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喜脉已十分明显,她会晕倒一来是因为前三个月胎像本就不稳,娘娘又素来体弱;二来是因为忧思多虑,气郁难纾。只要稍加调理,一定能平安诞下皇子的。”

    萧逸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默了许久,才颤颤地把楚璇那纤细滑凉的手抬起来,放在唇边轻吻,凝着她宁谧的睡颜看了许久,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像是下定了决心,起身快步出来,冲高显仁道“你去,把侯尚书叫来,朕有事要跟他商量。”

    高显仁依令而退,一直没走的萧雁迟却默默跟了上来。

    他紧跟着萧逸,趁左右无人,低声问“璇儿怀孕了,陛下有什么打算”

    萧逸瞥了他一眼“朕有什么打算用得着跟你说”

    萧雁迟快步上前,堵住他要再回到楚璇身边的路,刚硬道“她怀孕了,这孩子生下来之前她必须得当上皇后,这孩子只能是嫡出,不能是庶出。”

    萧逸本来也是这样想的。

    他与璇儿的第一个孩子,只能以正宫子女的身份降生,绝不能屈作庶出,而他的璇儿也已在这贵妃位上委屈许久了。

    如今战事平歇,疆土收复,他可以名正言顺地重拾立后一事,他将侯恒苑找来也正是为这事儿。

    可他想是一回事儿,萧雁迟这种态度着实让他心里不舒服,因而他冷睨着萧雁迟“就你明白,朕不知道吗你是她什么人管得了这么多闲事”

    本以为这句话能把他击退了,谁知萧雁迟默了默,神情严正地上前,凛声道“我是她表哥,我手里有十万大军。”

    萧雁迟见萧逸冷眸看着自己,以为他没听明白,又甚是诚恳地补充“十万大军现驻扎在长安城外五里,粮草丰足,披甲执锐,我一声令下,两个时辰之内就能攻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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