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君形象截然相反,司暮是不是就会打消些许怀疑了

    他正想着,又听司暮感叹“倒也不是完全的像。我师叔那般清冷的人,是不会撒娇的。而你长得这么可爱,撒娇的时候一定也很可爱那就和我师叔一点儿都不像了。”

    谢清霁“”

    谢清霁目光呆滞,他爪子蜷了松开,又蜷了又松开。

    撒娇。

    撒娇是个什么东西。

    偏生司暮不放过他,目光灼灼地望过来“来乖乖徒,撒个娇我看看。”

    他手腕一翻,掌心朝上,递到小狐狸面前,意味不言而喻。

    要么被司暮打上“风止君”的印章。

    要么撒娇自证清白和“风止君”划清界限至少不是相等的关系。

    谢清霁觉得有一把刀悬在头顶,摇摇欲坠着,而足下是万丈深渊,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他左右为难,内心纠结,垂着脑袋看着司暮的手,无比挣扎,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地抬起来一只爪子,轻轻搭在司暮手心上。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小狐狸就臊得整张脸都红透了,还好有绒毛挡着,看不太分明,只是两只小耳朵是没法掩饰了,羞得都耷拉了下来。

    司暮唇边含笑,指尖微微收拢,握着小爪子,捏了捏柔软的小肉垫,复又张开手指。

    小狐狸刚迟疑着想收回爪子,就又被捏住了,司暮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再次摊开手,一只手指轻轻勾了勾,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

    谢清霁茫然地抬头,看着司暮唇边轻巧的笑容,有些不解。

    等了一会也没得到别的回应,小狐狸垂下脑袋,犹豫了一下,将另一只前爪也搭在了司暮手心上。

    因为缠着红线的缘故,他两只前爪没法大幅度伸张,这么一搭,他不由自主往前踉跄了两步,连带着上半身,几乎都搭在司暮手上。

    他真的太小只了,看起来还是只奶里奶气的小幼崽,温温软软的小身体搭在司暮手上,仰着毛绒绒的脑袋看过来时,司暮脑子里那根弦就崩断了。

    他将小狐狸抱入怀里,一下一下,微微屈起手指,以指为梳,替小狐狸梳顺乱糟糟的绒毛,动作是难得的温柔。

    谢清霁一声不吭地趴在他怀里,双目失神脑袋放空,只有司暮的手试图梳过他柔柔软软的小肚皮时,他才蹬一蹬爪子表示抗议。

    司暮说的对。

    会撒娇的是小狐狸。

    和他风止君有什么关系

    只要他还顶着这个狐狸身,只要他还披着弧月的容貌,只要他

    以后再小心一些。

    他就只是小狐狸,未及弱冠的小少年,风止君什么的,和他全然没有关系。

    一点点也没有。

    谢清霁给自己疯狂套上一层又一层的壳子,好不容易忍下满面热意,觉得自己终于缓过起来了,正要让司暮解开这满身红线。

    司暮恰恰好也停住了动作,将他举了起来。

    这高度,小狐狸刚好能和司暮平齐对视。而不知怎么的,司暮将他举得离自己很近。

    谢清霁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鼻尖都要碰到司暮的鼻尖了,司暮呼出来的热气,吹得他绒毛都微微颤着。

    他觉得不妙,动了动爪子,正要将这张脸推远一些,就听见司暮沉沉地开了口。

    “乖乖徒,劳烦转告我师叔。”

    “我觊觎他,很久了。”

    “我会找到他的。”

    司暮很轻地笑了声,像是透过了小狐狸,看见了别的什么,他语调是惯常的散漫,却多了几分笃定,宣告着他的强势“不管你在哪里,我会找到你的,师叔。”

    司暮眸光很沉,似乎藏着很多东西,谢清霁只匆匆一眼,就心惊着避开了他的目光,无法直面承受。

    明知道司暮没有确切的证据能确认他就是风止君,但谢清霁还是心慌意乱,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就心跳加速。

    他一时也记不得方才还得靠着“撒娇”来掩饰身份,一爪子就糊上了司暮的脸。

    小狐狸没亮出指甲,小爪子软软的,糊在脸上一点都不痛,司暮不为所动,懒洋洋地看着他。

    谢清霁慌乱之下,见势不妙,又搭上另一只爪爪,使劲推开司暮的脸,一边挣扎着要落地。

    司暮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心满意足地看着小狐狸陷入慌乱,勾唇一笑,正要将小绒球放下来,匡叽一声,不知什么东西从小狐狸身上被抖落了下来。

    这儿条件简陋,比不得飘渺宗,床榻上并没有铺软垫,那物件沉甸甸砸下来,好一声响。

    司暮和小狐狸同时往下一望。

    司暮眉头一皱。

    谢清霁倒吸一口凉气,暗叫了一声不好。

    是残镜。

    掉下来的东西,是残镜。

    巴掌大的残镜镜面朝下,灰扑扑地盖在床榻上。

    谢清霁有点懊恼。他在破庙时感受到残镜有反应,顺手就将它拿了出来,结果后来司暮追了过来,他匆忙之下也忘记放回储物囊里,就放在了身上。

    结果这会儿被抖落出来了。

    小狐狸卷了卷尾巴,挣扎着终于扑腾落下来,就要扑到残镜上,司暮眼疾手快,比他快一步捡起了残镜。

    “这是什么”

    小狐狸卷了卷尾巴尖。

    好在他狐狸形态不会说人话,避免了要解释的困境。至于残镜等他灵力恢复了,他总能找机会要回来的。

    当年只有他直面天道,所有秘密都由他一个人藏住了,藏了百余年也没人发现,如今天地间安宁无事,想来司暮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谢清霁这么想着,稍微安心了些。

    天道一事事关重大,情况未明之下,他并不愿牵扯上太多人。

    司暮其实也没指望要得到小狐狸的解释,这小家伙揣着一肚子秘密,几乎条条线索都指明他和师叔关系匪浅,变回小狐狸,摆明了是不愿多说。

    不过他也不着急,百余年都等过来了,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他师叔自投罗网。

    只要师叔还在。

    他就能等。

    若是一直等不到

    司暮摸了摸小狐狸毛绒绒的小脑袋,翻来覆去地看残镜。

    风止君离开后,他因着私心,找了非常多关于上古时期的记载,各方面都多有涉猎,特别是法器术法一类之前给风止君招魂的引魂灯和相思泪,就是他仿着古籍琢磨出来的,废了无数心血,此时暂不必提。

    这会儿他稍微一琢磨,就琢磨出一点味道来了。

    这残镜,有点来头啊。

    他将手指覆在斑驳镜面上,缓慢地渡入灵力。

    这残镜是谢清霁炼化的,上边隐约残留着谢清霁的气息,司暮很快捕捉到了这缕气息,眸光沉了沉,灵力再多送了几分。

    也许真的是修为不同的缘故,在谢清霁手里安静如死的残镜,在司暮手里骤然活跃起来。

    谢清霁看见残镜在散发着朦胧柔光,愣了一下,立刻扒拉着司暮袖子要看。

    但他被红线缠着,实在爬得艰难,爬一步滑三步,眼见的白芒要消散,他顾不得许多,拽住司暮袖子,焦急地吱了一声。

    司暮瞥了他一眼,单手将他抱起来,让他也一同看残镜。

    果不其然,残镜里浮现了骨骰的模样,大概是司暮修为更高的原因,又或许它是离真正的骨骰近了些,这回显示出来的幻像清晰了些。

    谢清霁一眼就确认了,那确确实实,和破庙里疯子手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幻象转瞬消散,谢清霁将脑袋搁在司暮指边,若有所思。

    司暮见残镜没了动静,手腕一转,不顾小狐狸谴责的视线,就面不改色地将残镜占为己有,收进了储物囊里。

    收完了顶着小狐狸气愤的眼神,司暮莞尔,顺手在小狐狸下巴上挠了挠“我知你不愿变回人形说话,我也不问你了,我自己能查。也有大把的时间等你开口坦白。”

    他还想说什么,忽然一声闷闷的咕噜声响起,一人一狐都愣了一下。

    片刻后两道视线落在了小狐狸平坦的小肚子上。

    咕噜。

    谢清霁整只狐都臊了起来,恨不得团成一团从此不见人。

    他默默地抱住尾巴,将脸埋在蓬松毛绒的尾巴里,以沉默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

    毛绒绒的尾巴尖上还缠着一截红线,系着个精致小巧的结,一颤一颤的。

    完美的暴露了当事狐的心情。

    司暮一愣之下,笑出声来,他想起来刚逮着谢清霁的时候,小徒弟确实是说肚子饿来着只是他当时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他来敲门原本就是想叫谢清霁去吃点东西,结果开门之后一系列变故,让他一下子把这事给忘了。

    他们回来时已很晚,厨子正准备熄火休息,司暮多给了些银子,才让厨子答应帮忙做了些吃的。

    不过现在过了这么久,饭菜估计早就冷了。

    司暮将小狐狸揣怀里,站起身来,先把其他事搁在一旁“走罢,去找些吃的。”

    小狐狸被他抱着,尖耳朵动了动,立刻不情愿地挣扎起来。

    虽然变回了本体,但谢清霁还是很看重自己形象的,他在司暮手里是没辙了,但眼下这被缠得乱七八糟的模样,怎么能被别人看见

    他恼怒地抬起头,挠了司暮几下,在对方低头望来时生气地举起了爪子。

    司暮只当看不懂。

    谢清霁吱吱呜呜地比划了一下,司暮都仍旧是没动作,他一咬牙,爪子蜷缩了一下,低头叼起一截多出来的红线,仰头看司暮。

    司暮挑眉“想解开”

    小狐狸嘴一松,吐掉红线,矜持地点点头。

    司暮却道“不解,你跑得这么快,一解开你又溜掉,那可怎么办”

    他趁机挠了挠小狐狸软软的肚皮,成功获得两枚爪爪挠,笑道“你这狡猾的小狐狸,就该捆起来,动也动不得,那才好。”

    见他似乎是打定主意不给自己解开,谢清霁不甘地垂头,一只爪子勾着另一只爪子上的红线,笨拙地拉扯着。

    可那红线是司暮用灵力凝聚而成的,只要司暮还清醒着,不管小狐狸将它拉扯成什么样,司暮心念一动,它就能复归原位。

    谢清霁折腾半天,都没能将红线解开,他发了狠,低头咬住红线,闷不做声拼命去扯。

    他这一下用足了力,红线霎时没入绒毛里,勒着细嫩的肉,一阵疼。

    再疼他也一声不吭,只越发用力,结果他还没事呢,司暮先嘶了一声,心念一动,红线就松了,散乱地搭在小狐狸身上。

    “狠心的小徒弟。”

    谢清霁一言不发,飞快地将身上红线都扯落下来,后爪一蹬,就从司暮怀里跳到了地上。

    这高度不低,小狐狸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很快就站稳了。

    他心知眼下没有灵力的自己是逃不过司暮手掌心的,故而也没打算逃离,可他尊严仍在,并不代表他能任由司暮戏弄而毫不反抗。

    小狐狸看也不看司暮一眼,踩着端正的步子就往外走。

    司暮无声地笑了笑,手指一勾,红线就一圈圈缠到了他指尖。

    心念再一动,那红线就化作淡绯色云烟,消散了个干净。

    这宁折不屈的倔性子,和他师叔一模一样。

    他也没打算再逗弄小家伙,适当的逗弄是玩笑,再过分就是对小狐狸的侮辱了。

    他大步走过去,先一步替小狐狸开了门,一人一狐走到楼下。

    厨子果真已经歇息了,厨房里易燃物品多,他连烛火都吹熄了,里头黑漆漆一片。

    司暮弹指,将手边蜡烛点燃。

    昏暗烛光下,灶台边几碟小菜落入眼帘。

    小狐狸站在厨房门口,厨房里地上湿漉漉的,他拿前爪矜持地踩了踩,又缩了回来,不太想踏进去。

    司暮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自去端了东西出来。

    饭菜果然都冷透了,司暮掐了个诀,将它们热了热,找出个小碗来,拨了些饭菜到碗里,推到小狐狸面前“要喂吗”

    谢清霁不搭理他,垂眸看了看饭菜。

    小镇里比不得飘渺宗,条件有限,菜肴都是很普通的,那厨子大概是急着休息,炒菜炒急了些,那品相不太好。

    若是很久很久以前独自生活在林子里的小狐狸,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当然是不会挑嘴的。

    但后来他被清虚君带走,好吃好喝娇生惯养了一段时间,他就

    开始变得挑嘴起来。

    饭菜要吃新做成的,冷了片刻翻热的都不成,失了鲜味,品质要最新鲜的,菜叶儿蔫了黄了一点都不行,他能吃出来,没滋没味。

    汤要甘泉熬成,不得有一点儿油腥沫子,不然盛在白玉碗里,不美观,喝着也腻味。

    谢清霁这挑嘴挑了千八百年,挑得不动声色,除了清虚君,没人发现。

    他样貌太具有欺骗性,谁能相信长这么清隽好看的人居然是惯爱挑嘴的呢。更何况谢清霁要是遇着不和胃口的,便彬彬有礼地挪到一边,态度过于自然,让人完全看不出他是在挑剔。

    横竖他有灵力在身,可以辟谷,不必担心饿肚子。

    可当他成了没灵力、连人身都维持不了的小狐狸时,这挑嘴就有些困难了。

    小狐狸嗅了嗅饭菜,他腹中饥饿不假,但今晚一顿折腾使他心心力憔悴,看着这不太精致的饭菜,没什么胃口。

    他兴趣缺缺地尝了一口,皱着眉咽下,沉默片刻,实在不想吃。

    谢清霁偏过头去,看司暮没看这边,便用小爪子悄悄将碗推开了些。

    菜炒老了,有渣,米饭水放少了,硬。

    不想吃。

    谢清霁当狐狸时,嗅觉特别灵敏,那不怎么香的饭菜味一直往他鼻子里钻,他此时又倦又饿又累,闻着更是难受了。

    他又悄悄将碗推远了些。

    不过这回不太幸运了,他的小动作被司暮逮了个正着。

    司暮本就不饿,让厨子留吃的只是为了给他小徒弟,结果这一抬眼,就看见小狐狸默默地推开碗。

    那眼底的嫌弃藏得很深,但还是让他瞧见了。

    他有点好笑,眉梢一挑“不是饿了怎么不吃”

    谢清霁动作一僵,小爪子就飞快地收了回来,作无事发生状,尾巴掩饰性地摇了摇,做出吃饱了的姿态来。

    然而司暮看了眼他碗中没少多少的饭菜,怎么可能信他,方才还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呢,这吃了一口就吃饱了

    他回想了一下这两日小徒弟吃饭时的表现,一个念头浮上脑海“原来你是挑食”

    这不太优雅的习惯被揭露,小狐狸有点羞赧,但他仍旧是挺直了脊背,一派镇定,当做没听见。

    司暮见他反应就明了了个七七八八,他叹口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无意般说了一句“还真和师叔一个样”

    小狐狸耳朵尖一动,听见这句话,微微怔愣,下意识看向司暮。

    他还是风止君时,司暮统共就没和他吃过几顿饭,怎么就知道他挑嘴了

    他还在错愕司暮怎么知道这小秘密,司暮已站起身来,挽了挽袖子,将他面前的那碗饭菜拿走,微微弯腰,凑到他面前,低声问“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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