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一福礼,红着眼退出门去了。

    屋内只剩夫妻二人,谢乾缓步向前,伸手拍了拍梅夫人的肩道“我懂你难处,只是宝儿那性子,越是逼迫她则越是适得其反,夫人又何苦这般”

    梅夫人挡开他的手,心有怨怼道“我是担心宝儿,更是怨你。怨你不该寻回谢霁,平白扰乱我一家清净”

    谢乾长叹一声“你何不试着将他当做普通孩子看待心有成见,苦的是自己。”

    梅夫人咬唇不语。

    第二天,洛阳城中便传来了右相府吴二郎被人殴打重伤的消息。

    听说吴二郎在原安巷中被打得很惨,鼻梁骨断了,门牙掉了一颗,整张脸肿得如同猪头,内脏也受了损害,呕血不已,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方醒。好在他命大,总算暂无性命之忧

    爱子于皇城脚下被暴揍重伤,吴相大怒,本想上报捉拿真凶,谁知吴二郎不知是被打傻了还是怎的,死活不肯将此事闹大。

    别人不知内情,谢霁却是知道的。吴蔚一手谋划了英雄救美的蠢计,意图对名震朝野的谢家动手,若执意彻查真凶,则他图谋坑害永乐郡主的事也会败露,到时候非但讨不回公道不说,反而会断送自己大好前程

    谢霁就是断定了这一点,才折回巷子动手。这是他唯一一次情绪失控,不为复仇,只为泄愤。

    可谢宝真那日被他捂住了眼,并未看到吴蔚佯装救美冲出的那一刻,故而并不晓得巷中危险便是那人一手谋划,还天真地同谢霁感慨道“我听说吴二郎就是在原安巷被蒙头暴打,你说会不会就是我们遇见的那伙歹人做的太可怕了,还好那日我们跑得快”

    水榭中,谢霁提笔练字,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一派置身事外的平静温和。

    那日巷口,他将手浸入养了睡莲的阶前水缸中仔细清洗,直到脸上、手上再无一丝血痕,这才整理好神色出巷,再次跨入酒肆之中

    推开门,温软可怜的少女腾地起身,明显松一口气的样子道“说好的一盏茶时间,九哥来迟了。”

    那时,谁又能想到门口这位白衣翩然的安静少年郎,就是那手上沾满吴蔚鲜血的狠厉歹人呢

    宰相府次子受伤之事,并未在洛阳城中掀起太大的风浪。很快,中秋节的热闹取代了吴二郎遇袭的谈资。

    用过晚膳后,谢乾特意批准子女们一同去摘星楼拜月祈福。但谢宝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俨然已经忘却前几日梅夫人大怒之事,趁着兄嫂祭月之时偷偷溜出了摘星楼,打算再去买碗冰食吃。

    谁知一下楼,刚好碰见倚在楼下雕栏处望月的谢霁。

    周围灯火正盛,白衣少年抱臂站着,抬头望月,镀着火光的侧颜清俊完美,仿佛周围人群来往嬉闹的热闹都与他无干,有种遗世独立的冷寂之感。

    认识快一年了,他还是这般孤独。

    谢宝真玩心顿起,弓着身悄悄从背后靠近,试图吓他一跳。谁知还未出声,谢霁却先一步察觉,回头望向她,侧首微笑。

    这一笑,仿若天人坠凡。

    谢宝真愰神了一瞬,随即眨了眨纤长的眼睫,无趣道“没意思,九哥背后长了眼睛么”说罢,又悄咪咪道,“我要去买碗冰食,你一起么天儿已经凉了,过了今日,吃冰食的季节便彻底消去,再想吃就要等到明年呢”

    虽说吃冰食的铺子并不远,一来一回只需半盏茶时间,但谢霁终究不放心,只好点头跟随。

    两人逆着人群并肩而行,头顶一片灯火如炬的灿然,谢宝真抬头望了眼黛蓝天空中的一轮圆月,小孩儿般好奇道“九哥,你印象最深的一次月夜,月亮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今日这般皎洁圆亮”

    谢霁的眸色暗了暗。

    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月夜,月亮不圆也不皎洁,而是像如血般的一把钩子若你见过杀戮和血腥,就会知道人躺在尸堆里时,眼睛里溅着血,看月亮就是血红色的。

    正沉浸于往事,前方忽然传来一个公鸭似的男声,诧异道“谢霁”

    谢霁脚步一顿,顺着声音望去,然后在三丈开外的泥人铺子前看到了一个五官扁平、身穿短打破衣的汉子,目光霎时一寒。

    他认出了这条漏网之鱼,而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

    汉子大概三十余岁,大腹便便、贼眉鼠眼,缀满麻子的脸上长着一颗硕大的酒糟鼻,一笑便露出黑黄黑黄的几颗大牙。

    他不耐地推开挡在前面的路人,快步走来,眯缝眼上下打量谢霁,笑得痞里痞气道“真是你早听说你和你的那帮乌合之众不在平城混了,却原来来了这里哟,瞧这人模狗样的,不当泼皮无赖、阴沟老鼠,改攀高枝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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