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矫若游龙”,乃是比喻练剑女子体态飘逸婉约,从不知“惊鸿”二字只是形容剑招本身。

    起初几招里,叶玉棠是有些不屑,但只觉得他单纯想在漂亮姑娘面前炫炫技,因而故作疲懒疏慢,其实不过就是几招花架子罢了。

    但自五六式之后,她心头卒然一震,倏地想起,这惊鸿剑四岁便可练得,本不需什么内力打底,而此剑式所超凡卓群之处在于至柔。

    至柔至强,则跬步千里。

    而她之所以一开始误以为他疏懒怠慢,只因他较之女子身量高上许多,因此不论臂长、剑程都多上数尺。寻常女子一剑疾刺,于他事倍功半。此剑式本不适合男子修习,但他却轻轻松松便将其化解,诀窍便是,快。

    剑程极快,剑走游步,流离顿挫。

    她心道此非他本家功夫,尚能有此领悟。若是他正经与我对招,兴许不足五成胜算。

    思及此,她既欣慰,又感惆怅。

    若换做从前,她兴许会拍拍他脑袋,赞许他几句,等他臭屁自得之时,再挖苦他两句,泼他冷水,以免他过分自满,看他气得耷拉脑袋又不得不佯装风度翩翩,那情形一定很好看。

    但此刻,她只得将那一招一式回忆一遍,而后说道,“勉勉强强记住些许吧。”

    长孙茂神情一黯。

    裴雪娇嗤地一笑,恨其不争。

    此时裴沁叫了声“雪娇”,扬扬手,叫她回来。

    裴沁觉得,一时半会儿之间,小姑娘是难掌握此剑要领,便全不将她放在心上。

    既如此,雪娇明日与骨力啜必有一战。今日这一遭,倒是点醒了她那光明善恶手亦是以柔力隔空破物,与惊鸿剑有三分类似,一脉的阴柔却霸道。她今日一观,又经长孙茂点醒,思出罗刹刀对善恶手的破解之道,想要早些将这些道理告知雪娇。

    此时见天色不早,便带着一众弟子谢过长孙茂,打道回府。

    转过一条街巷,裴雪娇不解地问道“谷主,长孙前辈为什么要带这么一个没什么出息的姑娘”

    裴沁回头看一眼月光底下立着的那两人,回头说,“这个长孙前辈啊,他从前有一些为人所不知毛病,后来都改好了,但是最近好像又有复发的迹象。”

    一众姑娘们交头接耳“那好可怜啊。”

    裴沁怕她们因怜生爱,补充道,“你们可千万离他远点。”

    叶玉棠“”

    但凡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大抵皆有隔墙听音的能力。

    再厉害一点,数百步以外隔个墙,问题也不大。

    将养了两三天,目前暂时找回了三成左右功力的叶玉棠是可以听到这段墙角的。

    她盯着长孙茂,觉得他大概也是能听到。

    不过他对此似乎毫无反应,沉思片刻,将手头黑剑契回原形,丢还给她。

    她一惊,胳膊一甩一扣,将谈枭抓在手中瞧了瞧,有些犹豫“给我做什么”

    “明日再还我也行。”他说。旋即又补充一句,“夜里多练剑,少乱跑。”

    叶玉棠嘴上不屑,“我还以为你送我了。”

    长孙茂闻言,似乎想说点什么,到底又没说,不知是因着什么事欲言又止。

    她是个懒得听人多话的性子,他若不说,她必然不会问。两人一起行至风雪洲客栈的桥上,就地同他作别,不再多话。

    叶玉棠自然没有如长孙茂所愿,还没等他走远,就一个起落,落到风洲客栈的屋顶上,听着水声,一气儿摸到了浴堂。

    人中金蚕蛊后,蛊生血脉会发紫转黑。

    蛊自腕入血脉,自始至终沿一脉而上。中蛊三月,蛊行至肘,内前臂一线紫;中蛊半年,一臂一线紫;至一年,若从左手入蛊,则已行至心脏,若右手,仍再行半年左右。

    蛊行至心脏之前,仍还有救;行至心脏后,神仙难医。不出一年,金蚕蛊便会嗜血发黑,此后,蛊毒自心脏行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蛊之人,浑身肌肤如同黑色蛛网密布,极其可怖。至三年左右,蛊毒深入骨髓,中蛊之人从经历万蚁噬心的痒痛,到最后周身知觉完全丧失,形同骸骨,不过三年而已。

    白天她听说江中光中了马氓的金蚕蛊,便想瞧一瞧,他中蛊多久,到底还有没有救。但她思及此人虽偷了宗主的什么笛谱秘籍,虽犯错在先,却尚还知悔改,便不想太过张扬。为图省事,便趁这夜里,弟子们练完功洗澡之时,偷偷潜进男浴堂。

    她在烟雾缭绕的屋脊上悄无声息地坐着,隔着雾气看年轻酮体,眼神都快看迷糊了,这才终于盼到江中光出现。

    他背上披着汗湿的短打,抱着一只搭了白帕子的木盆子,待所有人都走光了,这才最后一个出现在浴堂。

    彼时雾气已散的差不多。他走进来后,将门锁上,背对着叶玉棠这边,开始除去上衣。

    她微微眯起眼,打量他的露出的后背略有些剑戟伤痕,但只有旧伤,大多随着他武功进益而痊愈得快差不多了,目力极佳之人,留心观察还是能看出些许,新伤却是没有,一线蛊毒,更是没有。

    江中光除去最后一条亵裤之后,忽然想起什么悲伤的事,趁着水声,背对叶玉棠,蹲在地上哽咽起来。

    叶玉棠心里升起了点儿同情,便由着他哭,坐在梁上耐着性子等。

    幸而他也没哭太久,等盆中放足热水,也就不哭了,拿胳膊擦擦眼泪,抱着木盆,面朝叶玉棠转过来。

    叶玉棠“”

    朝向倒是好的很,角度极佳,一览无余。

    他绞了水,正对叶玉棠的方向,开始擦洗身体。

    一边擦,一边又伤心的哭起来。

    叶玉棠留神观察了一会儿,顿觉得有点无语。

    同情没有,悲悯没有,只剩下无语。

    她简直要给这哥跪了。

    你中个屁的金蚕蛊,你纯粹他妈的就是越长越丑

    你倒是哭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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