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着魔似的向它伸出手。

    它图案抽象,红得发黑,是一只海中遨游的鲸,暗色光泽,在血肉深层生根,浮于皮肤表面,嵌在优美的锁骨上,恍如伴侣在战事后将将干涸的血迹,有图腾崇拜式的颓旧。

    象征着缪寻短暂属于他。

    薛放发烫的指腹触及到了它。浴后的湿热,滑腻,用指尖勾画描摹,在浅蜜色的奶油肌上作画。“猫”情不自禁战栗起来,尾椎发麻,震动和共鸣从肌肤轻压中传递,他却没有躲开,只撇了下嘴唇,神色不太自在地任由人类抚摸徽记。

    “过两天就会消失了”薛放失落地说。

    缪寻忽然拍开他摩挲的手,弯身扑下来,咬着饱满的下唇,四处解他的扣子。

    “等等等给你看给你看,我的在这里。”

    薛放稍微坐起来,捋起衬衣袖子,翻过手腕,递到缪寻手里。他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不管多大的场面,从未怯过场,怕过人,被缪寻的手指拢住腕口时,却紧张地心脏砰跳。

    “猫”歪着头,低头端详了一会上嘴就咬,嗷呜

    一口白牙扣在手腕上,牙尖压紧,啃出深深的印子。“猫”咬得时候,悄悄抬眼瞧着男人的反应,薛放嘶嘶呼着气,没有一点缩回手的意思。

    小尖牙戳破了一点,一两滴血珠挤出来,被猫舌头舔走,舌苔柔软而粗糙,他抿着嘴唇抬起头,神色倨傲睥睨着徽记上的牙印,仿佛大发慈悲,给人类盖了个“领地”的戳印。

    腕口是神经和血管的集束地,薛放手指脚趾都蜷起来,喘得厉害,“缪寻缪缪”

    “哼”缪寻灌下整瓶酒,放任自己醉倒在薛放身上,下巴抵着男人胸肌,韧韧的,热热的,谐谑地看着向导红到滴血的耳垂,“嘻嘻”笑了出来。

    好咸啊又很红还在发抖

    这么害怕吗

    于是他嘴唇一松,哼哼着发问

    “咕哩叽踏卡昆”

    “啊”薛放想了三秒钟没分辨出这是哪国语,“你刚说什么你会,说话”

    “猫”蹙了下眉心,觉得他没懂,呼着酒气又问一遍“咔酱唔呐多”

    两次的发音都不一样。音色沙哑,含混不清,根本听不出原本的声线,像封闭许久的窗户,灰尘满满,被推开时粗涩响动。

    薛放想到了什么,呼吸急促,攥紧了床单。

    这是运动性失语症。

    世界上的语言障碍者有两种,一种天生聋哑,因为听不见而错失语言学习机会,成为哑巴。另一种,是运动性失语症,听得懂,也写得出,但大脑额叶损伤,中枢神经紊乱,即便发得出声音,也是破碎混乱的音节。

    缪寻可以发出声音,可他说出的“语言”混乱不堪,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听懂。

    所以他索性闭紧嘴巴,不开口了。

    然而今天,他用一瓶酒灌醉了自己,丢了终端,没有东西打字,又迫切想表达情绪,就忘记自己不该在他人面前说话,趴在薛放身上,用很久不用的唇舌,唧唧咕咕说一些没有意义的字句。

    说话是人的本能。

    想表达自己,想对他人倾诉,唇齿碰撞发音,耳蜗共鸣接收,是最直白最敏感也最迫切的需求。

    有人说,语言是用来交流的桥。

    缪寻的桥是断裂的。桥上,只站着他一个人,不论怎么等,永远不会有人登上桥的另一端。

    没有人和他共鸣。没有人,听懂他,回应他。

    他等不到人,明明已经绝望地锁起桥,却在我身边,不设防地松开了锁头。

    他想跟我对话不去借助文字的停顿,不假思索,只是抱着我,迷迷糊糊地,解开嗓音的镣铐,毫无所知地抒发感情。

    忘记生理障碍,迫切表达的愿求,是最真挚的告白。

    不论内容是什么。

    一整夜直到天明,他像老房子角落里一只坏掉的收音机,哩哩啦啦嘶嘶呜呜高兴地,寂寞地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不知疲倦,也无人问津。

    或许某一天,磁轴摔断,电量用尽,他默默沉寂下去,安安静静积满灰,谁也不会记得他

    但这次,他身边有了回应

    “嗯,好啊”

    “我知道”

    “那,呜,我我们下次去吧啊”

    “猫”听到他的声音,很满意似的,热情贴过来蹭了蹭他的脸颊,又离开一些,眯起眼睛,奇怪这男人为什么在哽咽。

    “猫”被酒精浸泡后的视野晕乎乎的,看得重影,就用手臂揽上他的脖子,捞过来,不高兴地喊他“xifan,唔消酱”

    薛放,不可以这样。

    “呜好。”男人低下头,狼狈地遮住脸。

    “里针提叻么,xianfang”你真的听懂了吗,薛放。

    “缪缪好啊。”

    “xifan,xianfa,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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